半晌,谢琻低低的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响起:“今天无论我说什么,怎么都好像是错的。”
沈梒心底也有些凉,他平视着桌角的烛火,轻声道:“你我还是不要再聊这件事了。”
谢琻盯着他:“那你最终究竟决定要怎么做?”
“乌日更达濑今日和我说的话,我肯定要如实转告老师。”沈梒低声道,“之后的事情,也非我能所左右的了。”
谢琻冷笑道:“李陈辅那守成迂腐的寒门文官,定然是巴不得赶紧与北疆议和——”
“让之,”沈梒平静地打断了他,“我也是你口中的 ‘寒门文官’。”
谢琻的心里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今天却好像总是这样,平日里明明与他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意思的沈梒,却好像是故意的一样频频曲解他,弄得他都心灰意冷懒得再多说一句了。
一股空洞的失望涌上心头,他从未觉得自己与沈梒的距离,有如此之远过。
“你今天是怎么了。”他在失望和燥郁中道,“我说什么都逮着一两个词不放,可劲儿地曲解我。这样有意思吗?”
“却是挺没意思的。”沈梒扭开了头,“所以别说这件事了。”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冰墙。
又是一阵僵硬的沉默。
沈梒站了起来,还是没有看他,问道:“你要回去么?”
谢琻有些赌气:“怎么,我不能留下么?”
“随你。”沈梒转身走了,独自拖鞋躺进了床内。
谢琻烦躁地盯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粗鲁地脱去了外衣摔在了椅背上,大步过去了床前,却见沈梒已经背对着他躺在了床内,似乎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了。
谢琻僵了一刻,也拖鞋在他身边躺下了。
两人一个面朝里,一个直挺挺地面朝上,中间隔着一道刻意的、不大不小的距离。
谢琻一双眼死死盯着头顶的床帏,脑海中的思绪混乱地涌动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吐了口气,下定决心般伸出手去,想去拉沈梒的胳膊。
谁知沈梒却如背后长眼般,在他还没碰到自己前,便一缩肩膀,躲开了。
“睡吧。”他背对着谢琻,道。
谢琻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缓缓地放回了自己的身边。
而他的心,也彻底坠入了一片冰水之中。
————
与此同时,谢宅。
虽已至深夜,谢铄却依旧坐于书桌前,正持笔写着一封密函。此时却听外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即一名小厮来至门外禀道:“大爷,老爷有事找您。”
谢铄应了一声,放下笔将自己正在写的那封信叠好放入怀中,起身走出了书房。果见外面谢父正穿着寝衣,有些焦躁地徘徊于屋内,似是打算睡了又匆匆从床上起来的模样。
“父亲。”谢铄迎了过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谢父转过身,有些焦躁地道:“不行,这事儿我必须得朝你问明白了,不然我睡不着觉……今天你和老三说那些干什么?这不是误导他么?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咱们真正的打算是什么?”
谢铄微笑道:“三弟一向不管家族里的事情,我与他说那些,平白增添他的烦恼。他只要如常做好他自己,便够了。”
“但你说了三分,又留七分不说。这是什么意思呢?”谢父一拍大腿,“你这话让他听在耳里,恐怕还以为咱们是真心要与草原议和呢!”
谢铄反问道:“父亲,我们谢家,难道不就是想与草原议和吗?”
谢父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一个激灵,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父亲心中应该知道,虽然此刻时候尚早,但我朝与草原的议和之事,其实已成定局。事态未来会如何发展,我在归京的第一日,也与父亲分析过了。有些事情,三弟知道或不知道,都无法改变,又何必多言呢?”
谢父嗫嚅道:“可你这样,多少也算是利用了他。老三那个暴脾气,以后知道了定要怪你——”
“我与他说的事情,并不算秘密。他哪怕不从我这里知道,也会从别人哪里知道。”谢铄平静道,“至于我不和他说的事情,他本来也不该知道。我哪里有利用他?”
谢父无言。
谢铄复又微微一笑:“我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是在担忧和三弟关系甚好的那个同科吗?叫沈梒的?”
“那是个好孩子……”谢父叹道,“又有才华,与老三关系又好……实在是可惜……”
“我听过他的才名,的确是个妙人。”谢铄淡淡地道,“但他乃寒门,我为世家。”
寒贵有别。
在这宦海沉浮的京城里,是自古难变的规矩。
“平素三弟交什么朋友,是寒是贵,都无关紧要。但涉及家族大事,他心里也应该有杆秤,应该明白亲疏有别、内外之分。”
谢铄微微扬起了眉。他浓深的黑眸里,流淌的是比窗外夜色更稠郁的黑。
“三弟忘记这条规矩太久了。用这事提醒他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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