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鸦雀无声,将视线投向了立在中央的钟翮身上。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钟翮,是不是真的死了?”
修士们将目光落在钟翮鬼气横生的脸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是鬼主。是一线天无人之地的统帅,她周身鬼气缭绕,眼中猩红,与少年时肩负青鸟的样子相差太多,一时间很难让人将这两个人直接联系起来。
钟翮立在下方,似乎才发现众人的惊讶,她抬起头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勾唇微笑着道,“怎么?没想到吗?”
她难得有这样情绪外漏的时刻,更何况她那一笑满是恶意。
立在空中的人对场下的惊涛骇浪并不感兴趣,她将目光移向陈英,拍了拍手,“你们与我有渊源,所以,给你们逃跑的时间。”
金色的面具映照出台上五光十色的灵灯,一片昏暗中,唯有她的面具和青白的下颚没有被黑暗吞噬,远远看去,面具人身后怒吼的海域如同她的披风。
她在这场死亡游戏中怡然自得,俯瞰着台下乌泱泱的猎物,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不要试图下去救他们。”
陈英起身平静道,“阁下这话这是个威胁吗?”
面具人摇了摇头,看向苍梧山钟家的家主,“这是个忠告。”
话音方落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像是被缰绳勒在原地的海浪冲破了第一道屏障,整个海域像是被人用力翻转了过来。漆黑的海水在前仆后继的浪涛中嘶吼,凄厉的海风中夹杂着似有似无的缥缈歌声,索命一般钻进修士的耳中。
钟翮下意识反手抓住陆嘉遇将人拽进怀中,单手将他的耳朵捂住,钟翮一边抬头看着逐渐升起的水墙,一边道,“你在这里等着……”
话没说完,钟翮的手却忽然被陆嘉遇握住,强硬地拽住了。钟翮回头正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睛,陆嘉遇眉间的心魔印滚烫,像是藏在冰川下生生不息的岩浆,几欲破开层层冰封。
“你知道她要来。”陆嘉遇说的轻描淡写,却万分笃定。
“钟翮……如果我当时把锁魂扣递给你,你会戴上吗?”心魔将理智烧成了灰烬,陆嘉遇眉间一道猩红的纹路骤然出现,眼角火焰纷飞。
他的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失望,以至于他第一次叫了钟翮的名字。但这不是一场质问,而是欲念冲破牢笼之后的占有。
他的神情是那样可怖,埋藏在心神下的痛苦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深红将血脉中的暴戾点燃。
钟翮开了口,“我……”
但海浪没给钟翮回答的机会,也没给陆嘉遇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脆弱的灵力罩骤然崩坏。漆黑的海浪竟有如城墙一般扑面而来。漆黑的水墙内有无数触须在缓缓蠕动,一双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睁了开来。层层水墙后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如同两颗腐烂的灵灯一般亮起。
而在那些触须的末端缠绕着一个又一个毫无生气的影子,那些先前被拽下去的弟子脸色灰败,毫无生气漂浮在水中,如同被同化的水鬼。
惊叫与呼救都被吞没,一道触须从钟翮身后钻出,瞬间卷上了她劲瘦的腰身,然后将人拖进了海水中。
陆嘉遇想都没想跟着就一头扎了进去,海水冷得刺骨,焰火却烧得炽热。钟翮又要跑了,他心中有密密麻麻的声音交叠在一起道,她又要离开了。
惊云台瞬间被淹没,会水的不会水的都被包了圆。
钟别意的灵修是白鲸,下了水倒是自在,当即立给自己开了鱼鳃,鲸鱼瞬间变大,她立在鲸鱼背上呼啸而过。将正在与触手纠缠的陆知春拎了出来,他们二人都是元婴,在水下呼吸并不成问题。
钟别意脸上神色不动,嘴上却没闲着,她伸手拍了拍陆知春的背,“陆道友,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给你渡一口气?”
陆知春借力直接将被困住没了气息的小弟子拽了出来,伸手一个避水诀,脸色漆黑道,“你闭嘴。”
白鲸一个呼啸,钟别意道,“这落水的人也太多了,这么一个一个拽不是长久之计。”
与他俩相比,血脉来自敦煌的秦家人却不是这样自如了。秦游方一下去便呛了水,秦曳尘在海水更深处抢救他们家的旱鸭子们,一时间无暇顾及这位最让人放心的弟子。
秦游单手掐诀,将一个云家的小医修送了上去。漆黑的触手像是被激怒,当即放开了到手的猎物缠住了秦游的脚踝,他下意识就想要抬腿踹那个丑东西,但水中实在是用不上力,雪上加霜的是,触手骤然缩紧,秦游腿间传来一阵剧痛。
但水下是发不出惨叫的,更多的触手从黑暗深处游来,眼瞧着就要向他的脖子上缠过去。
异变突生,触手们忽然如同被烙铁烫了一般迅速缩了回去。半是昏迷的秦游似乎都听见了它们气急败坏的尖叫。
魔气在水面骤然扩散开来,令人牙酸的侵蚀生中,魔气与难产的海水纠缠撕扯,顷刻间便有了结果。
一身黑金纹长袍的魔尊骤然出现在水面,秦游恍惚间看到她的脸,白净而肆意,她身上甚至还有难得的少年气。阮青荇眼中金光流转,缠在秦游身上的触手骤然断裂。他身体一轻就被人拎出了水面,那双金色的眼睛骤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