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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 / 2)

柴火燃尽似乎也只用了片刻,钟翮却不着急,虽说此刻她的身体瞧着万分狼狈,可到底多亏当年正当年少,若是气海没损毁,这点伤好个七七八八用不了多久。倒是缩在怀里越发沉默的陆嘉遇更叫人担心一些。

钟翮垂头,“嘉遇,醒醒?”

过了片刻陆嘉遇才抬起头吭了声,“嗯?”

钟翮道,“你尚未筑基,虽说是个幻境,可凡人之躯承受这样阴寒的力量受不住,所以听着我下面的话,照我说的做,听明白了吗?”

陆嘉遇抬头,此时钟翮的胸前也是一片冰冷,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很凶险,点了点头。

钟翮见他神色虽说苍白,可反应倒还清醒,心里先放下了一半,“眼睛闭上,抱守灵台,用你的精神去寻你身上最冷的那一点。”

陆嘉遇盘腿坐了下来,照着钟翮的嘱咐,片刻却皱了皱眉,“我找不到。”

钟翮紧盯着陆嘉遇的神色,伸手点在他的额头上,“我都说了,别用眼睛。”

不知怎么,钟翮的声音像是从头顶灌入了他漆黑一片的身体,那双瞧不见的眼睛,在这片混沌中睁了开来。而钟翮指尖落下的那一点,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钟翮收回了手,陆嘉遇比她想的还要更加聪明,她颔首道,“去找。”

陆嘉遇像是入了定一般,原先微微颤抖的肩膀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眉目间绕着深浅不一的黑雾。钟翮放下心来,收回了强撑前倾的身体,靠回了背后冰冷的石壁上。

他比她强太多了,钟翮默然地想,不由得生出一股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颓然。她自始至终不愿承认的‘苍梧山少主’,终于还是如同噩梦一般爬上了她的后背。她眼睁睁瞧着鬼火点燃了整个苍梧山,青绿色的焰火顺着那些巍峨的殿宇滔天一般将苍梧山吞没,钟家曾有七绝,绝的不是兵刃法器,而是几位仙君,青鸾君不必再说,她母亲鸿蒙君当年已经是仙君魁首。钟家百年基业,弟子不计其数,其中楚翘便是那日用莲台护着她逃出山林的师寻雪,而这位年轻的仙君尚未出世,便先折在了那场无妄之灾里。算如今,七绝竟只剩下一人了,而活着的人是最担不起那名头的人。

钟翮换了个姿势,每次忆起旧事,她便头疼。陆嘉遇端正的坐在自己跟前,脸庞低垂,面色阴郁,瞧着像是一尊坐在地藏殿里的菩萨。

她不由出了神,后来呢?她几乎是滚下了苍梧山,身上的白衣沾满了灰尘。那一夜天有异象,六月飞雪,大雪埋到了她的小腿,后山那片松柏林一夜之间凋零殆尽。她在雪中行了一夜,刺骨的寒冷像是要将她扼死在雪地里。那一夜太长了,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仿佛百年光阴已经过去。她被金色的阳光晃得一闪,眉眼都被暖的温和了下来。可下一刻,一阵剧痛便从腹部传来。钟翮愣了一下,缓缓低头,她看见自己的小腹上透出一只手,那只手上满是她的鲜血。一滴又一滴落在了地上,烫得雪地上多了一抹刺目的红。

她的气海就毁在那一日,她的青鸟也跟着受了重创,可天性使然,它拼了命的显了形。钟翮的身子一抖,那双手便从她的气海中抽了回去。破碎不堪的气海带着滚滚的灵流炸了开来。钟翮撑不住这样重伤单膝跪了下来,青鸟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引颈悲鸣。可它的悲鸣,在一双靴子的碾压之下,没了声息。那双鞋上绣着精致的银线,像是什么忍冬的藤蔓。

血水顺着钟翮额前的头发落进雪地里,像是眼泪一般。她的呼吸声像是残破的风箱,那人像是观赏一只猎物一般慢里斯条的欣赏着濒死的钟翮。半晌不见钟翮由任何动静,她半跪了下来叹息道,“钟家真是有负盛名。”那声音又轻又细,像是吐着信子一般的毒蛇。她伸手勾起钟翮的下巴,“鸿蒙真是把你养废了,连杀你都这样口是心非。”

可她未曾料到,钟翮却忽然睁开了眼,那双眼瞳里像是有细密的银线将曾经属于活人的瞳孔全部遮了起来,片刻,在那银色的中心亮起了深红的血色。

“要杀我么?你也不怎么够格。”她的四周忽然狂风大作,曾经失散的灵力被一股瞧不见的阴气挟制着刮了回来,钟翮睁着一双血眸,眼里再无一丝活人的气息。

那人颈侧一道血线转瞬即逝,她脚步轻盈几步想要向后跳去,可人刚跃到半空中就被黑气缠住了脚踝,猛地砸到了地上。钟翮衣袂飞舞悬停在她正上方,那人眼里先是惊讶,后来却被震惊取代,“钟家第七绝居然成鬼了?真是名门之后。”

人道与鬼道本该有生死门相隔,鬼道有损阴德,所以甚少有人走这么一路。魔修与妖修更是非我族类。

那人只是轻敌了,她仿佛对钟翮有了更浓厚的兴趣,她也不急,只是伸手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像是一捧清水那样融化了,顺着雪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友,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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