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幼清躺在他的身侧,已经犯起困意,却因为他还未睡着而一直强打着精神不肯睡。
封云澈歪过头,想对她说“你先睡”,她正要打哈欠,嘴巴刚张了一半,见他看向自己,立即收了回去,憋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殿下还不困吗?”梅幼清问他。
封云澈觉得她这样挺可爱的,舍不得她先睡:“不困。”
这都快到后半夜了,为什么还不困?“是不是这里布置的还不够舒服,是被子太硬还是枕头太高?臣妾再找人换一下……”
“不是。”
“是熏香的味道不好闻吗?”
“不是。”
梅幼清想了想:“殿下的腿还疼吗?”
封云澈总要给自己找个理由,于是应下了这个:“有点……”
梅幼清立即坐了起来:“那臣妾给你揉揉。”
“不用,”本来也并非腿疼,不想麻烦她,“你陪我说会儿话就行。”
梅幼清已经揭开被子:“臣妾嘴上说话,不耽误揉。”这里有温泉相伴,十分暖和,掀开薄被也不觉得冷。
她触碰到封云澈的膝盖,便摸到有一块骨头莫名的凸起,与寻常人的膝盖不太一样。
想来便是因为这个,才会时常作痛吧。
可是他还这么年轻,就落下了腿疾,以后若是年龄大了,会不会更严重?
“殿下,宫里的太医也治不好吗?”
“治不好,除非打断了重新接上。”
梅幼清听着便心里发颤,她也不能接受这个方法:“殿下,回去之后,咱们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能医治骨疾的医师或郎中,许是有能人能治好呢?”
封云澈见她如此贴心,也不好却了她的好意:“回去之后你安排吧。”
“好。”梅幼清低头又认真揉了起来。
纤细柔软的小手连用劲都带了几分绵意,将寥寥几丝疼痛都驱赶了去。舒适之后,又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膝盖处散发,在身体各处游移……
封云澈觉得嗓子有些干,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又觉得喉咙发紧……
他坐起身来,握住她的皓腕:“不早了,睡吧。”
***
有人在温暖如斯的房间安稳入睡,有人却在大雪纷飞的街头落魄前行。
穆昕白日的时候来京郊外的一处小村庄找洛洛,她已经连着几天都躲着不见自己了,今日下雪,他赖在门外不走,使了苦肉计才终于见到了她。
“洛洛,你这几日为何不理我?”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握住了洛洛的手,对方却先嫌太凉而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快回去吧,”洛洛说,“你今日守在我家门前这么久,叫旁人看见了又该编排我了?”
穆昕毫不在意道:“怕什么,由着他们编排,反正我们很快就能成亲了。”有裴江苒做掩护,他很快就能将洛洛迎娶进门了。
洛洛却躲开他的目光,低着头道:“穆昕,我们成亲……怕是不能成了……”
穆昕一愣:“为什么?”
洛洛小声道:“我爹已经将我许配给了京都府衙的幺子,三日之后他们就下聘礼……”
穆昕不信,强挤着笑意:“你骗我的吧?以前你也这样骗过我,为了让我早日娶你过门……”
洛洛打断他的话:“这次是真的……”
“怎么会是真的呢?”穆昕捉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以前你爹不也是经常将你胡乱许配给别人家,可哪次你不是都誓死不从?”
“可这次我没有办法了,”洛洛挣开他,“他是京都府衙的儿子,我若不从,我们一家人都要遭殃了。”
“一个京都府衙的儿子而已,我去找他,叫他打消娶你的念头就是了。”
“你说的轻巧,”洛洛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如今你已经不是小侯爷了,就别再到处惹是生非了……”
穆昕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不敢不从,什么顾及家人,不过是因为自己落魄了,没了以往显赫的地位,所以被她嫌弃了。
“洛洛,以前旁人同我说你攀附权贵,我从来不信,可今天我开始怀疑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洛洛解释道:“我没有攀附权贵,我方才说那句话是为你好,不是看不起你……”
穆昕听她辩解,还是想相信她:“你若真的担心与我在一起会得罪京都府衙,连累你的家人,我会来解决这件事情,纵使我不再是小侯爷,也依旧能有办法让他们取消婚约。我知道你心里是有苦衷的,只要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事情我都会解决……”
“你解决不了!”洛洛不耐烦道,“总之我就快要嫁人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洛洛说完,便转身回家,砰得关上了大门。
穆昕在门外站了许久,没有再敲门,也没有再说话。
有些事情看清楚了,想明白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缠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被人赶出了酒楼,跌跌撞撞走在落满雪的街头,不想回家面对母亲的责骂和姐姐的怨恨,举目望去,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裴江苒原本已经睡下了,又被砸房门的声音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