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克劳恩话还没说出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穿破了你的耳膜:“嗨!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早说,要不是我查到了你的定位都不知道!”你瞥向窗外,瑞恩正笑嘻嘻地看着你:“伙计,不介绍一下吗?”你又打了个哈欠,说:“我现在可以控告你私闯民宅和滥用职权吗?好了,克劳恩,这是大嗓门瑞恩,我的朋友,大家一般叫他扩音器,有他在我们用扩音器吓唬罪犯的钱都可以省了,这是克劳恩。”你把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地看着瑞恩:“你偷窥够了吗?够了就可以滚了,记得把栅栏关好,我可不想这里再多几只麻雀。”
“无情无义,你现在应该把我留下来共享早餐啊,我可是作为长辈大清早来关心你诶!”“哦。”你冷漠地回答,但最后克劳恩还是准备了三人份的早餐。
“嘿,”瑞恩凑到你旁边,说:“昨天挺激烈的吧,啧,我们的纯情小家伙终于长大了,说说看,哪儿认识的这个帅气的小伙子?他的眼睛可真迷人。”你猛地把叉子戳进煎蛋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闭嘴。”“小气,我只是想问你一下在落地窗前面□□是什么感觉。”瑞恩嘟囔,在你肉眼可见的怒气下安静地吃完早餐。
“你跑回来干什么?你现在还在停职处查呢,赫克托。”瑞恩赖在沙发上问,你翻了个白眼,旁边的克劳恩微笑着说:“我和风眠正在度蜜月,华盛顿是第一站。”瑞恩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嘴张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汇:“噢,赫克托,你的速度简直、简直比宇宙飞船还快!两个月!天呐!我果然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世界,看来我得把给斯坦利的信息改一改了。”
“什么?你给斯坦利说了?”你瞪圆了眼睛,瑞恩奇怪地说:“你反应怎么这么大,这种大事和家属说说不是正常吗?估计他现在应该要给你打电话询问情况了,准备报告一下喜讯吧,他准会乐疯的!”瑞恩话音一落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拜他的乌鸦嘴正是斯坦利的号码,你瞪了他一眼,后者手一摊,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你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喂,斯坦利叔叔。”
“你回来了,赫克托。”
“对。”你轻声回答。
“那天定个时间回家一起吃顿饭,大家都很想你,”老人停了一下,说:“也把哪位你的朋友也带来。”
“……好的。”
瑞恩在你挂断电话后咋咋呼呼地说:“哎呀要见家长了啊,记得把领口扣好啊亲爱的赫克托!”你最后无情地把瑞恩踢出房门,克劳恩在窗台目送穿着嬉皮的青年跨上摩托绝尘而去,很认真地说:“你这个朋友是不是自我认知有障碍,他看起来明明比你还年轻。”
你心不在焉地说:“他一直以长辈自居,习惯了。”
“在担心吗?”克劳恩走过来,按住你的肩膀,你揉了揉眉心,语气有点疲惫:“应该吧,但没什么好担心的。”克劳恩没有说话,但你知道他想说什么:斯坦利可能是凶手。虽然情感上你坚持真相不会如此,但理智判断,克劳恩很可能是对的,你应该怎样面对斯坦利?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内心对于好友的愧疚吗?
克劳恩弯腰吻了吻你的额头:“放轻松,一切都会结束的。”
“我希望你是在骗我,”你垂下眼睛,手紧握成拳:“即使你在欺骗我,我也不会更加讨厌你这个混蛋,但如果你没有骗我,我就、我就会失去一切。”
“还有我,风眠。”克劳恩只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你过了几天才下定决心奔赴这顿鸿门宴,克劳恩一直想直接把文件给你看,但你拒绝了,可能你真如克劳恩笑的一样“变得婆婆妈妈”,可能吧。
你们驱车去独立大街,傍晚的华盛顿灯火璀璨,和几天前你生活的小城镇截然不同——这才是你长大的地方,但你此刻却觉得这些燃烧的霓虹分外陌生,以至于站在原来无数次造访的房屋前竟有种隔世之感。
你犹豫了一下,按下门铃。一个披着及肩金发的女孩打开门,表情夸张地向你张开双臂:“啊!赫克托!快来给安娜(Anna)一个拥抱!”你扬起笑容,大力拥抱安娜:“我很想你。”安娜欢快地攀住你的手臂,顺势亲上你的脸颊:“快进来吃饭,啊呀,这就是爸爸说的克劳恩吧!你好啊,我叫安娜,是赫克托最爱的妹妹!”“你好,”克劳恩微笑着扣住你的左手:“我叫克劳恩,是赫克托的爱人。”你抿起一个隐隐的笑容,安娜则不满地鼓起腮,用力把你扯向客厅:“快来,艾伯特(Albert)这个大忙人都在呢!爸爸!赫克托到了!”
这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家庭聚餐,活泼的安娜从头到尾都停不下讲话,又加上很久都没有见面,话题从米兰时装周到美俄外交合作无所不谈,你觉得安娜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幸亏有这只金丝雀,这顿晚餐的气氛不至于太僵硬,你心不在焉地吃完饭,斯坦利走过来拍拍你的肩,示意你跟他来,你放下刀叉,克劳恩捏了下你的手指:“赫克托。”你摇摇头,轻声说:“没事。”会没事的,你握紧双手。
“坐。”斯坦利打开书房的灯,拉开椅子坐下,你合上门,就听见斯坦利的声音在你身后响起:“赫克托,你想问些什么?陷害你的始作俑者、前几天的暗杀,还是你的父亲。”你的动作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表情平静的老人。你以为斯坦利在你摊牌前会辩解,会努力撇清关系——你提前推演好一切,每一个问题、每一句回答,为他辩白这些莫名的罪行、甚至为是千百个身不由己的理由,但他如此坦白,坦白地承认了一切,你感觉血液冷下来,所有小心堆砌的词句都成了一个笑话,仿佛是你排演的一场荒谬戏剧。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点微弱的希望都不允许你抱有?为什么一定要打破一切幻象?
“为什么,”你干涩地问,毫无波澜的声音此刻却带着绝望:“你为什么这么轻易承认?”斯坦利抬头看你:“那个红眼睛的小伙子,是黑雀吧,他肯定早就告诉了你一切——罪犯都是这样恶劣,我在罗宾森家看见他了,是他拿走了议案。”
你说:“克劳恩不恶劣,他只是告诉我真相,我却一直不愿意相信,恶劣的是你,是不是在罗宾森邀请我们的那天后你就已经起了杀心?”“你很聪明,赫克托,的确是最优秀的探员,”斯坦利说:“你真的认为罗宾森和他表现出的一样温和吗?那天下午他向你展示了什么你肯定还有印象,他把那几张破纸当成自己自己的命根子,好用来一直威胁我——这种政客就是如此无耻,和追着腐肉不放的狗没什么两样。当初我为他按下贪污的调查,换来他对看到的一切缄默,但这是个无底洞,为了让他永远保持沉默,我……这是他逼我的。”
“那我呢?我的父亲呢?我们逼你了吗?为什么,不是任何人,却是我的父亲?斯坦利,你的夸赞都是假的吗?你也认为他不配拥有这些荣誉吗?你也认为一个亚洲人不配和你们站在同一块土地上,所以裁决了这个胆敢和你竞争的家伙?”
斯坦利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端衡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探员,也是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虚情假意地夸赞,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荣誉和地位都是从你的父亲那里窃取的……但一件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无法回头,哈,可真是个好理由,这些只是一个善良人的无奈之举,都是魔鬼作祟,所以你承担了不该承担的,你失去了应该拥有的,这都是因为他“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