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琳娜猛然抬起头,鬓发纷乱,满脸泪痕,一双眼睛里有不同往日的痴狂疯癫,看得我暗暗心惊,我正待说什么,却见她低着头,边哭边自言自语地说:“就这么点念想都不给我吗?东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错了啊,萨琳娜知错了啊,东哥,怎么办?怎么梦也梦不到你,连这挂项链,你都不肯给我是不是?呜呜,你最疼我的啊,你忘了你最疼我了吗……”
我心里一阵难过,依稀仿佛,又看到那穿着公主裙,梳着发髻的小女孩跌跌撞撞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又霸道地问:“东哥哥是不是最疼我?是不是是不是嘛?”
我记得那时候,我若有半刻迟疑,这小丫头必定会如牛皮糖一样整个腻到我身上扭来扭去,每次我都败下阵来,又好笑又无奈地捏她的小辫子说:“是是是,最疼我们萨琳娜了,好不好?”
再后来,女孩被林夫人送出国读书,再见面时,已犹如抽高的白杨树一样笔直美丽,踏着高跟鞋朝我款款走来,摇曳多姿,美得令人不敢正视,她走到我面前,却如小时候那般赖皮一笑,说:“东哥哥,我回来了,这回你可一定要最疼我哦,因为我要做你的新娘了。”
往事如烟,经过回忆的晕染,留下来的,都是分外打动人心的东西。我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哭泣的女人抱入怀里,就如多年以前,她还是小女孩,磕破膝盖,打烂贵重东西无措哭泣时做的那样。不管她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或者说,不管人的成长,会带来多么不堪的后果,在陷入回忆的一刻,我愿意只记得她是我心爱的妹妹,或者说,我愿意因为记得她是我的妹妹,而重温当初那种美好宁馨的感觉。
“乖,不哭,哭了就不靓了。”我摸摸她的头发,低声安慰着。
她抓住我的衣襟,哭得更加厉害,抽搐哽咽之间,只一声声呼唤着:“东哥,我知错啦,我知错啦……”
身后的房门突然一下被打开,我转过头去,却见到夏兆柏带着两个人骤然闯入。他脸上的冷硬之气,再看到我的瞬间柔和了下来,随即扫了萨琳娜一样,冷哼一声,正要命人上前。我见到他,心里松了口气,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夏兆柏深深看了我一眼,终究无奈一笑,挥手让后面的人退下,他自己斜倚门边,默默守着。
我拍拍萨琳娜的后背,轻声说:“好了,不哭了,没事了。”
她埋在我胸前许久,方自己掏出纸巾拭泪擦脸,看到我胸前被弄湿的一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呐呐地说:“这,我,我陪你衣服……”
“病人服你怎么赔?”我微微一笑,放开她,温言说:“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一把攥紧我的胳膊,热切地说:“简逸,你这么好人,把项链给我好不?我只要那个东西,你不过是求财,要多少,说啊!只要你把项链给我,听到了吗?只要你把项链给我……”
我喟叹一声,拉下她的手,说:“兆柏在这里。”
她悚然一惊,抬起头,这才发现站在门边的夏兆柏,脸色一变,立即从我身边爬起来,对着夏兆柏昂起下巴,高傲而戒备地盯着他。
夏兆柏却对她理也不理,上前来搀扶起我,将我半抱入怀中,压抑着怒气道:“大晚上的还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我脱口而出:“又不是我想的。”
这语气太过亲昵,我霎时间只觉脸上一阵火烫,低下头呐呐地说:“我也不知怎的被带到这来。”
夏兆柏脸色和缓,温和地说:“阿黎那个混蛋我已经教训过了,你先回去,刚刚开始康复,就这么不小心自个身体。”
“我只是散步……”
“知道了,”夏兆柏打断我,拉着我往外走,淡淡地说:“往后散步我会让人陪着,一个人呆着,谁知道会招来什么阿猫阿狗。”
不知怎的,我从他霸道的语气下听出一丝赌气的意味,不觉好笑,揶揄道:“你不如把我隔绝了,关一笼子里,来访的人都收点门票和参观费,你也可以顺便发展副业。”
“这主意不错。”夏兆柏面不改色,眼底却已经有了笑意,说:“回头我让他们打一个黄金的笼子来。”
“不如再打点黄金的首饰,把我打扮成金光闪闪的圣诞树。”
夏兆柏绷不住,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可不行,那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成本?”
“奸商。”我嘀咕了一声。
“谢谢。”夏兆柏微微颔首。
“夏先生,请留步。”身后传来萨琳娜的声音。
夏兆柏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阴寒。我扯扯他的袖子,他被迫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冷冷地说:“张小姐,我看着小逸的面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你,你是不是觉得有恃无恐,要来探探我夏某人的底线?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怜香惜玉,你该知道。”
“我还是想请夏先生割爱。”萨琳娜颤声道。
夏兆柏微眯双眼,说:“人要懂得适合而至。”
“我知道。”萨琳娜昂起头,大声说:“只要你割爱,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而且,”她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说:“我看出来,夏先生对简先生呵护有加,您已经有了新人,又何必再纠结着过去的人和事?何必再留着这挂项链惹简先生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