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起半面铜镜照了照自己引以为傲的脸,暗叹一声情路坎坷、蓝颜多难,直奔潘家园而去了。
沿着乱糟糟的街道一直走到尽头,来到一家很小的店面,门口竖着招牌,上书“岁寒斋”,看上去和潘家园所有的店铺一样平凡无奇,而里面的掌柜的却是颇负盛名的文物修复大师。
“李老板,别来无恙,”王三笑寒暄着走进店门。
店内一个清瘦的男人站了起来,笑着拱了拱手:“什么风把三少给吹来了,小店上下蓬荜生辉。”
“别扯淡了,”王三笑将铜镜从包里取出来,在店内一张画案上摆开,“看看这镜子能修复吗?”
李老板是个跛脚,走路却挺直了脊背,给人一种孤傲清高的感觉,然而性格又十分平和爱笑,他慢慢走过来,将两半铜镜拼在一起看了看茬口,点头:“能修。”
王三笑在他店里转悠着看看有没有新来的好东西,闻言笑道:“那就交给你了,宝主是个傻多速,费用不会少的,你也不用太在意,随便修修就得了。”
李老板却不会真的相信这样的话,他戴上一副黑框眼镜,拧亮台灯,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片刻:“和合二仙……这纹饰倒是妙趣横生,宋镜大多工艺粗糙,这么精美的很少见,可惜是个残品。”
“不是残品你就见不着了,”王三笑走过来,用指骨敲了敲铜镜的边缘,发出沉稳圆润的声音,“含铜量很高,这在铜禁严格的宋朝实属难得。”
李老板手指抹过背面的纹饰,轻声将十六字铭文读了出来:“与天毋极,与地相长,怡乐未央,长毋相忘,有意思,还是个相思铭。”
“再相思也没用,”王三笑双手各举起一半铜镜,嘲讽地笑道,“残了。”
李老板笑道:“我保证可以还原到完美无缺。”
“不,不,”王三笑十分居心叵测地说,“我要求你留点破损的痕迹,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细节不用太在意。”
李老板七窍玲珑,瞬间知晓里面必然有些隐秘的内情,他嘴严心细,也不多问,只轻轻一笑:“明白。”
走出岁寒斋,王三笑低头点一根烟,用力抽了一口,燥烈的气体呼啸着卷进肺里,然后化作一缕淡烟吐了出来。
他想起魏琮痛极了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一声,慢慢抽完一根烟,坐进车里,疲倦地说:“回酒店,午饭……你们自己吃去吧,我想睡一觉。”
“那可不行,”熊二道,“出啥事儿也不能不吃饭啊,哎,你出啥事儿了?”
王三笑没好气:“我出大事了。”
熊二顿时精神一凛,凶悍的脸上阴云密布,眼神犀利地在周遭扫过,然后压低声音:“什么大事?三少,需要我们出手吗?”
王三笑一巴掌糊在他的熊脸上,暴吼:“我他妈困了!这事儿够不够大?”
“……大……大……大……”熊二被他的巴掌揉得五官都扭曲了,口齿不清地嚷嚷,“可大了,这事儿可大可大了,救命……”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回到酒店,王三笑拎着熊二下车时神清气爽、睡意全无,抬腿走进酒店,突然愣住,定睛看去,只见门可罗雀的酒店门口,一个人影蹲在台阶上,正百无聊赖地自拍玩儿。
王三笑怔了两秒,将熊二随手一扔,大步走到那人身边,迅疾抬腿,一脚给他蹬了个屁股蹲。
那人猝不及防,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勃然大怒,咆哮着一抬头,愤怒的眼神瞬间被惊喜充满,大叫:“唉哟卧槽!笑笑你个傻逼可算回来了!”
王三笑蹲下来,看着他狼狈的小身影,笑起来:“能给叔叔解释一下你这个傻逼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酒店门口吗,康天真?”
康天真坐在地上一时忘记起来,傻狍子似的仰脸看着他:“我来找你玩儿啊。”
“可是叔叔最近不太想玩儿你,”王三笑伸手捏捏他肥嘟嘟的腮帮子,“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跟我说?”
“我今天刚下飞机,”康天真爬起来,指着自己的行李箱,“看,行李牌还在呢。”
王三笑拉起他的箱子:“飞机上没吃好吧,走,叔叔带你吃饭去。”
“我要吃烤鸭。”
“吃什么烤鸭,你都这么肥了,带你去吃点儿草。”
“草你大爷!”康天真咆哮:“我哪儿肥了!!!”
王三笑在前面拉着行李箱,闻言回头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哪儿不肥?早跟你说过在美帝国主义要抵抗住油炸食品的腐蚀,瞧你这小肚子……我就从来没见你长过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