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体味着这一刻的寒冷清寂,洞里的连念初却戳了戳岳青峰,低声说:“他明明是在夸你,我怎么听着不太顺耳呢?”
岳青峰侧着身让他枕在自己胳膊上,也把头低下来,抵着他的额头悄悄道:“我听着也不顺耳,那个皇子就是三叩九跪来求咱们辅佐,咱们也不理他,把程松之跟他那个公子送进仙门就好了。也不知是哪个门派在这个世界收徒,回头成亲时还可以请他们充当嘉宾。”
这一夜他们也没怎么睡。
帘子外总有人偷偷窥伺他们,惹得两人心里都不太舒服。再加上满衣大了,不像从前那样趴在父亲怀里就睡,早上天没亮就折腾起来,自己在棉被里爬呀爬地。还以为大人都没醒,一会儿爬出来往爸爸脸上偷摸一把,摸完了就缩回棉被里假装不是自己看的。看看爸爸没反应,过一会儿又偷偷钻出来摸一把,自已咯咯地乐着,玩得还挺上瘾。
直到天亮,有缘人在帘外低声叫他们,小莲花才结束了这个游戏,拍着爸爸们的脸一声声叫他们起床。
岳青峰起来就抱着孩子出去洗漱,连念初收拾了被褥和帘子,一出门看见他把女儿架在肩上了,头发也披下来了。耳后两绺长发叫女儿抓在手里晃荡,他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托着女儿在谷里来回跑,看见连念初出来便笑道:“咱们小莲花长了不少啊,你看这小腿儿,在我肩上坐得稳稳当当的。”
连念初满面笑容说:“还是你遗传的好,小莲花的腿就是有劲儿,比我那时候强。”
有缘人端着铜盆准备出来洗脸呢,听见这话都要走不动了,惊骇地自语:“怎么着,这孩子是他们俩生的?”这俩不都是哥儿吗?
身后一名侍卫纳闷地说:“你不是跟他们挺亲热的吗,这怎么还想不到?他们昨天就抱着孩子来的啊,哪有人对外人的孩子能这么上心的。”
不,我还以为这俩都是哥儿,怎么俩哥儿也能生孩子?难道那个白莲花是个汉子?也是,哪有哥儿在外人面前现原形的……
他满腹怀疑地盯着岳青峰和连念初,他们公子就一腔警惕地把他拽回山洞教训道:“那两位道长不是普通人,跟咱们不是一路,用不着硬凑上去,来往不失礼仪就够了。”
他想到自己跟连念初的交易,便唯唯地点了头,心里暗想:将来公子就知道了。
众人都收拾利落了,王靖安主动便向连念初辞行:“我们还要去收集铭牌,这座山洞位置偏僻安静,正适合小公子居住,我们这等粗汉住在这里也不方便。我这就带着手下人离开,两位还缺多少铭牌?回头我等收集齐了就给两位道长送来。”
连念初笑道:“王公子客气了,我们用不着铭牌。只是我与程松之有缘,得跟在他身边,望公子不嫌弃我们就好。”
说着便把手伸进口袋里,弄出一朵雪白妍丽,散发着甜郁香气的王莲递给程松之:“我知道你也未必老能想着我,你带着这个,时时看着,回头就把我记在心里了。”
成熟菠萝般的特殊香气散发出来,有心人闻到后眼神都有些凛冽。
王靖安恨不能把花夺过来扔给连念初,程松之却托着花笑了笑:“我明白的,你不说我也得想着啊。这么大朵花儿我拿着也不方便,要不还是给你吧?”
连念初摆了摆手:“这花也不只给了你一个人,还从来没收回来过呢。你要不想拿着它就尽快把我印在心里,我要的是你那一刻全心全意的……”
“你放心!为了我家公子,这场比试结束之前我肯定能把你刻到骨子里!”程松之便把花别在衣襟上,垂眼看着那朵白莲花,恨不能立刻将它每一瓣都清清楚楚地印在心里。
王松之心头和喉咙一样滚烫,走上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声“你别”,却闻到那股甜郁的莲香从他怀里逸出,心里乱糟糟的,忽然有些恐惧——他怕程松之也像岳青峰那样成为连念初的一个收藏品,有相似的脸,同样的香味,低眉顺眼地养着别人的孩子……
不行,程松之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怎么能成为别人后院面目模糊的一员!
他取下那支莲花,直递到连念初面前:“这花我从未见过,毕是珍贵之物,何况花香与白道长身上的相似,也不宜给外面的汉子,请道长收回吧。”
陆荫在身后看得心神恍惚,暗自想着:果然和那个传言一样,王家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给公子弄那么个人在身边。白道士也真敢跟他抢人……莫非程松之和抱孩子的那位真是兄弟关系,家里专出这种搅动天下之人?
他正疑惑着,不远处忽然有奔跑声、呼喊声传来。
就是正举着莲花的王靖安也不由朝那边看了一眼,正看到一名身着黑衣的高大汉子朝他们跑来。还没跑近便闻香风袭人,身后的人则高喊道:“哥儿莫跑,我家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连念初记性不错,一眼认出那人正是当初在山上被有缘人捆住的延陵侯府卫士,大约因为倒了仙家香水,好像倒比那时候好看了几分。
可香水又不能整形,顶多是让人肌肤平滑饱满些,看着还是个糙汉啊,怎么会被人错认为女人的?
他便问了程松之一句,程松之也纳闷道:“他是汉子吧?怎么就成了哥儿?”
那人冲过来看到许多人,高叫着:“后面那些是南安府的人,他们已收集了五十多枚铭牌了……”喊着喊着,一眼看见连念初,双眼顿时瞪得又圆又大,充满恨意地喊道:“是你!是你!都是你害了我,毁了我们延陵侯府的大计,我记下你了!”
王靖安想叫人问问是怎么回事,那侍卫却视死如归地瞪了他一眼,“呸”地吐了口口水在地上,口水中尽是荷花清香,比小莲花身上的甜香还有侵略性。
他从怀里掏出符纸,咬破姆指,恨恨地看着王靖安说:“王公子竟然跟这种人勾结,我回去之后必当报告老侯爷,延陵侯府来日必报今日之辱!”
王靖安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茫然嗅着空留香气的空气,看着南安府来参选的侯爷林澄带人狂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