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扬说:“我看到他胸口有刀伤,是在偷东西的时候被人刺的吗?”
安娜说:“他自己刺的。”
萧剑扬吃惊:“自己刺的?为什么?”
安娜涩涩的说:“还能为什么?丢掉了工作,失去了一切生活来源,看不到一丝希望了,整个人都跟疯了似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大吼大叫,甚至动手打人。他迷上了酒精,天天酗酒喝得烂醉,喝醉了就砸东西,或者跪在地上对天咆哮。两年前那个冬天,他在报纸上看到炮打白宫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喝得大醉,拿起水果刀对着胸口乱捅,捅了十几刀,要不是及时送医院,他早就没命了。”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政权分裂成两个权力机构。一方是总统叶利钦掌控的国家权力,有人称之为“总统派”,另一方是鲁斯兰·哈斯布拉托夫领导的俄罗斯联邦立法机关,俄罗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最高委员会,有人把它称为“议会派”。在俄罗斯独立的时候,“总统派”和“议会派”是最亲密的战友,大家并肩作战,最终成功地将飘扬了半个世纪之久的红旗从克里姆林宫上空拽了下来,将俄共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但是在独立之后,“总统派”和“议会派”为了争夺权力,很快就对立起来,随着时间推移,矛盾变得越发来尖锐。一九九三年十月,两派之间的矛盾达到了极致,“议会派”宣布叶利钦违反宪法,罢免其总统职位,由议会派领袖亚历山大·鲁茨科伊代行总统权力。由于叶利钦推行的“休克疗法”失其大失民心,议会派的主张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克里姆林宫易主似乎已经是定局了。
但叶利钦转手就给议会派上了一课,调动军队包围议会大厦,并且直接向议会大厦开炮,导致一千多人死伤,议会派当场就跪了。议会大厦外响起的隆隆炮声粉碎了议会派将叶利钦赶出克里姆林宫的企图,也粉碎了俄罗斯民众最后一丝幻想。他们原本以为换一种政治体制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政治家忽悠人的鬼话,寡头们篡夺国家资产的阴谋,而他们现在却要为政治家的鬼话和寡头们的贪婪买单,这种信仰崩溃、希望幻灭的绝望击倒了很多人,为此自残甚至自杀的着实不在少数。
萧剑扬暗自揪心。老头子颓丧至此,波琳娜泉下有知,恐怕难以安心吧?
安娜神情黯然:“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大半辈子都在大学里教书做学术,耗兢兢业业,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智慧,现在却被抛弃了,连住房都没了,想回乡下做个农民,却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种田,这种痛苦是没法用言语表达的。所以他酗酒,他跟人吵架,和年轻人一起跑去偷东西,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萧剑扬沉重的叹息:“你们这些年真的太苦了。”
安娜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的国家没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是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家都四分五裂了,平民百姓还想好过?很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很少有人懂,所以同样的悲剧一次次的上演。
走到半路,萧剑扬又看到了那对给他指过路的小夫妻,他们正给马车套上马往山上赶,看到安娜便齐声叫:“伊凡太太好!”
安娜问:“又要上山去运树叶呀?”
男孩说:“是啊,天气转暖,庄稼长起来了,得施肥,不然没收成……化肥一天一个价,根本就买不起,只能上山去运些树叶回来做堆肥。”
女孩微笑着:“伊凡太太,你要不要蘑菇?要的话我顺路帮你采一点回来。”
安娜说:“那麻烦你们顺路帮我采一点回来,家里来客人了呢,得多做几个菜请他品尝。”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黑面包递给女孩:“你们没带午饭吧?进山要很久呢,不带点吃的怎么行呢?来,拿着,到山上吃。”
女孩感激地说:“谢谢伊凡太太!”接过面包珍而重之的放好,然后上了马车,和丈夫一路飞驰着朝山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