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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广(1 / 2)

又过了几日, 土豆大丰收, 产量最好的不是瑞京, 而是庆云府。最差的不用猜自然是定宜,定宜土地果然贫瘠, 端和扶额,她投资的物力财力全被拉去整改土地,无人开垦的荒地去年能用都是奇迹,她也不好求产量。可土豆产量跟稻米一样......实在心塞。

而且她在定宜买的大片土地, 加起来还没有庆云府几亩良田产的多,太糟心了!

“和儿在想什么?”端祀盯着胞妹看了半晌,秀眉微垂,沮丧加无奈杂糅在一起,眸子里闪过千般变化。

端和夹了一口菜送至口中, 闻言怏怏道:“种子的事。”

她的事, 兄长知道的七七八八,她也没有想过刻意隐瞒,去年种子回来能够迅速在庆云府和定宜试种,很大一部分都是兄长的功劳。

“定宜土地荒废已久,土地是多, 但是要想全部利用起来, 起码也得几年,再加上省州府零散的土地, 推广下去差不多都得十年。”端和叹气, 第一次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燕楚幅员辽阔,除了定宜的大片荒地外,各省州府自然也不是只有良田,还有许多佃农靠着手里几亩贫瘠的土地养活一家。

认真说起来,这些作物的推广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只有等她带回来的种子产量稳定后,胤康帝才可能下诏推广,慕昭下海带回来了三种作物,产量稳定这个结论起码都得两三年才能得出。

其次,胤康帝下诏,等到户部量算土地,看好那里适宜种植,然后定制计划推广实施又得等到来年。

“啊,头大!”端和捂着脑袋哀嚎一声,果然什么事都不好办,她可能真的只适合当废物点心。

端祀勾唇,眸中溢出点点流光,用公筷夹了一块鱼放在胞妹碗中,徐徐道:“等到玉米和番薯种出来了,父亲上报圣上,胞妹就安心交给户部处理吧。”户部尚书前些日子被镇国将军府的事吓得不轻,万寿节休沐结束的时候头都秃了一半,明摆着做了亏心事,安分的不得了,就差跪在今上脚边表忠心。粮种一事交给户部处理,放心。

胤康帝的雷霆手段与心思真的不是谁都能猜到的,比起直接发问,这种沉默明显更渗人。端祀心下思索,眼中划过一抹冷意与不屑,不过是一群当了几十年官的老家伙,真的以为帝王心思和帝王年龄一样?

蠢货!

端和又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口中,懒懒的吐出一个字:“好。”

户部接手自然比她靠谱。嗯,还省钱。

端和品着嘴里细腻嫩滑的鱼肉,是阜江鲥鱼,极为名贵,可是不等她咽下,就觉得空气一冷,抬首就见端祀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

端和细细的嚼着鱼肉,口中滋味过于鲜美,眉眼不由地眯了起来。

她知道的,端祀和慧正殿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慧正殿一众的贵公子,说起腹黑与少年老成,端祀绝对是第一位。端祀永远是一副公子做派,对谁都温和,除了要好的闻人景,大抵谁都不清楚兄长的本性。

端祀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但若是你盯着他多看几眼就知道了,那双待人温润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看的深了,反而会从里面看出深深的不屑来。

若她不是瑞王郡主端和,看到的绝对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瑞世子。

端祀甚至不同于太傅之子,“少才榜”榜首的权幼卿,他绝非普通的世家子雅人深致,端祀知道的东西惊人,国事帝王新令,各府腌臜,就连偏远地方乱七八糟的小事问问兄长,都能知道的七七八八。端祀早已被定为锦衣卫百户,只等国子监毕业前往任职。

端和第一次知道兄长会去北镇抚司任锦衣卫百户一职时就笑了。任职锦衣卫,端祀一定不会是简单的百户。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还和皇太弟走的近的,一定是影察司的人。

影察司什么地方?是皇帝最忠实的鹰犬,是燕楚百官只晓其存在但无人了解其内里的,燕楚最隐秘的暗卫组织,比起锦衣卫更甚。

皇太弟是谁?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影察司司主!

端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想,突然就笑了,拿起调羹舀了一口汤,刚送到唇边张了张嘴就猛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端祀赶紧放下碗跑到端和旁边拍了拍她的背。

咳咳...咳…咳……端和觉得自己肺都快咳出来,喉咙涨疼,生理盐水止不住的溢出眼眶,咳得她五脏六腑发紧,难受的要命。

索性持续时间不长,端和咳得嗓子裂开一样的,一面擦着生理盐水,努力压下差点吐出来的脾肺,一面对兄长抱以歉意,“呛到了。”

果然,食不言才是对食物最大的尊敬,她适才不过是想张口来一句,就差点被灌下去的一口汤要了卿卿性命。

“吃饭的时候不要想那么多。”端祀抬目,见胞妹眼眶泛红,面上严肃。

端和乖巧点头。

下午的课是国学,慧正殿的识字课授完后,依《四书集注》一书规定,最先习的是《大学》,而后才是《中庸》、《论语》和《孟子》。

端坐在案前的夫子一手握着书本,一手拿着戒尺,戒尺上刻有慧正殿戒四个大字,抽在手心上红肿凸起,明眼人一看就是被夫子罚的。

说起戒尺,端和还是有些心悸。作为真正的贵族小学,慧正殿的生员自然尊贵,殿里夫子打不得说不得。只能将怨气积攒在手中七寸六分长的木块里,戒尺不常用,但是逼急了一戒尺下去,整个手心通红,肿起来一块,隔着烛光看去,透亮。

偏生被夫子打了还说不得,告诉族中长辈不过是自讨苦吃,可能还会换来祠堂半日跪。

慧正殿最严厉的夫子姓海,很不幸的,《大学》就是海夫子的固定授课科目。慧正殿八成的学生都被其抽过手心,包括大皇子,包括程理清和以前的端和原主。端和自己没被戒尺打过,只是看别人被打,海夫子戒尺举过头顶,眉目严厉,然后迅速的落下,戒尺打在皮肉啪的一声,听的就手疼。

每次到海夫子授课,慧正殿的学风都会上好几个档次 。

海夫子年逾花甲,燕楚正值风华的大人一半都曾是海夫子的学生,深谙其中力道,对自家孩子的抱怨也只能装鹌鹑,面上正色安抚,心下也知道自己儿时对其恨的深沉,可如今为人父母,实在说不出海夫子一句不是来。

端和总觉的海夫子像极了初高中班主任,慧正殿祭酒都比不上海夫子手里戒尺带给人的威慑,就连一向小霸王的程理清被海夫子抽了手心,照样乖乖受着不敢造次。

不过程理清等人已经将海夫子的所有授课科目全部习完,只有她一个苦憨憨才开始海夫子的第一个科目。

端和心下哀叹,也不敢像别的夫子授课一样随意,手肘颐案,身板挺直,目光如炬。海夫子带着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慧正殿的生员都不敢乱动,何况陪读,端和坐的端正,眼神微瞥。

“郡主。”

端和一听这句就知道大事不好,还没看清楚关乐什么表情就先把自己给卖了……靠!

端和面上带笑,是小姑娘甜甜的微笑,还带着些疑惑懵懂,似乎不知道夫子喊她干嘛,起身施礼道:“夫子叫学生作何?”

“知止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不知这句郡主何解?”还夫子说完还扬了扬手中戒尺。

海夫子带着斑点的皮肤松弛,唯有手背发紧,端和的心随夫子手背一紧,感觉海夫子手里扬的不是戒尺,而是她漏了半拍的心脏,“知道达到至善的境界而后才能确定志向,确定了志向才能心无杂念,心无杂念才能专心致志,专心致志才能虑事周全。”

她不能被抽手心,成年的灵魂被小学老师抽手心,太没面子了。

海夫子握着戒尺的手一松,背上皮肤涌出褶皱,端和心下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安能而后虑,虑而后能得。郡主理解的很好,坐吧。”海夫子重复了一句道。

端和闻言落坐,不敢造次,这眼神太好了,起码也是5.2。她适才不过是想到看看关乐什么表情就被拉起来当了活靶子,下次乱瞥轮到她的一定是戒尺,她发誓。

不过她借着起身已经看到了一向认真的关乐的表情,不过因为夫子喊她名字的缘故……面上表情全部换成了对她的担忧。

关乐都怕她被打手心,可见海夫子威名。

胤康八年四月戊申,番薯玉米投种,照例是瑞京,庆云府和定宜各有一部分。

端和想吃玉米想的百爪挠心,海夫子虐的她整个人身心俱疲,上课抽查,抽背,背书目录一本书,背完一本接一本,课后作业往死写,太难了!

端和时常被作业和海夫子的脸气的想哭,她现在是彻底怕了海夫子,海夫子的德高望重和他的教学方式一点都不符合,要命。

可惜她也不能说什么,海夫子似乎对已经当了京官儿的诸位大人仍有威慑,反正父亲那日拍了拍她的脑袋,长叹了一句:“慢慢来吧,习惯了就好。”

她当差点对着她爹来一个颜艺。

所以端和现在只能靠美食和撸猫续命,一面撸猫一面化悲愤为食欲,吃土豆,吃小点心,吃零嘴儿,加上想吃玉米……

今年二月多收的土豆,一半分给了佃农,另一半全被兄长收到了自己名下茶楼酒肆,交由各地大厨依照当地人口味处理售卖,反正土豆本身无味,炒爆熘炸烹,烧焖炖蒸煎,怎么折腾味道似乎都不错。

端和也收了心,虽然过程漫长艰辛的多,但幸好她有兄长,还有父亲,什么也不用操心。

她的暗卫是父亲给的,父亲当然会知道她的所为,她给兄长解释的时候自然有人会告知父亲,不论是暗卫或者是兄长。反正现在种子回来了,就代表她成功了一半,别说是兄长和父亲,谁来问她都会说。

以前是怕带不回来种子,可现在她有种子,只要人力物力达标,总会开花结果的。

兄长还给了她几个人,能力只输暗卫。端和当时摸着下巴看那几人,一个个的神龙马壮,铜浇铁铸,像瑞王府门外的石狮子。

手里有自己人了,操心事儿就更少了,端和心情愉悦,手里拿着一包小土豆,是府里师傅新作的小零嘴儿,土豆泥里拌了料,里面还裹了肉馅儿,可以当饭吃。

端和将油纸包递了过去,“吃吗?”

“你吃吧。”程理清摆手推辞,四下无人,面上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瑞王府特定的美食,确定不吃?”

“来一个吧。”上次答应他作物结果后送一份去他府上,后来想了想郑国公府上复杂和阴郁的世子程道远,还是没有送,只能在慧正殿的时候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的小零嘴儿。

程理清听着这话就知道了,是土豆,当即把自己适才说出口的推辞话又重新捡起来,就着小土豆一口吞了。

吃完还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还行。”

“还行你手怎么又伸进来了,说个好吃很难吗。”端和一把拍开他的手,死傲娇,给他吃了那么多东西,问一句都是还行。

程理清当即点头,拉长了尾音:“太难了!”

端和闻言猛翻白眼,一把捏紧油纸包,重新拿到自己怀里,“不给你吃了。”

“不吃了。”程理清起身,右手摸上了腰上软鞭,感受着手下的不适应,轻轻的蹙了蹙眉。鞭子前几日刚换了新的,拿在手里颇有些不习惯。

余光见旁边来了人,程理清的面色倏然一变,看向端和的目光也随之冷下来。

腰上不显眼的荷包,也仿佛轻轻的晃了晃。

端和自然知道他这样是为何。如今正值四月,易和草疯长,正是子夜歌和易和草气味交融最厉害的时候。

程理清的面色一日比一日阴沉暴躁,甚至开始向程道远特有的阴郁转化,又有一点不同,比起程道远的深沉难测,他就像是个用鲜血才能镇定的一点就炸的爆仗,稍有不如意便是一身血气。

慧正殿隔壁的豢奴所就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进时翩翩世家郎,出时长鞭曳地满身煞气,拖出长长的血痕,偶尔身上还会沾有血迹,等到程理清出了豢奴所站定,那血渍累的滚圆,然后坠落在地,砸出点点血花。

她很清楚,程理清比她可怜的多,比起连智商都没有,手段拙劣的赵氏,程道远的手段精明和暴虐无道,都远非一个姨娘能比的。

所以比起她轻轻松松解决赵氏,程理清要想解决程道远就必须万分谨慎,他的身后只有万丈深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端和侧首,眼见来的几人都是之前跟在程理清身后狐假虎威的几人,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敢跟在程理清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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