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之下,没有一点点光。淅淅沥沥的雨如同自苍穹垂下的万缕丝带,让整世界都显得犹如凄冷的离宫一般。没有颜色,哪里都没有颜色,此刻构成这个世界的,只有黑,白,灰,以及那不住颤抖着的,试图逃离这雨境的火苗。
陈善丝清醒过来了,因为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上非但不冷,反而还有些暖暖的。这是……秦默的外套?
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都说不出话来。刚刚同森镰角逐,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力气。
秦默也发现她醒了。
看着那双虚弱的眼睛,他把砍刀入了鞘,又将手按在她的额头上,让一直微微颤抖的她安定下来。
“没事了,别怕。”
他说道。
陈善丝不抖了。自那天秦默堕入魔道起,陈善丝第一次觉得,他的目光是那样地让人有安全感。那双利刃一样的,闪烁着狼的暴戾的眼睛。
它一直在滴着血,可是此刻,它似乎已经愈合。
远处,已经隐约可听见快速逼近的脚步声、喊杀声,那凌乱的手电筒的白光更是如同雨夜闪烁的幽灵,恐吓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老鼠的眉头一直都是紧皱着的。
“默哥,我们……”
“我现在就走。”
不等老鼠建议完,秦默便接过陈善丝,将她抱在怀中,“我知道,老大并不会拿我怎么样,但陈善丝这样做,已经是犯下了死罪。继续留在这里,她的下场也只有死吧。”
“默哥,如果我们现在脱离狼组,日后再回来,邓晨安是再也不可能放过你的了。”雨中,老鼠快步走到秦默跟前,张开双臂,大声说道。
他那黝黑的,尖细的,如老鼠一样的脸,此刻却让人找不到一点与丑陋搭边的地方。他的眼睛在发光,就像夜晚拨开迷雾的星一样。
“默哥,我不想你死!”
“……谢谢。真的谢谢你。”
这是秦默进入狼组以来,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吧。
他笑了。没有人知道,他脸上的水痕究竟是雨,还是泪。所有人都沉默着,无论是重装步兵,还是弩手,还是普通的队员,等待着他的答复。
怀中的陈善丝也伸出右手,尝试去抚摸着他的脸,同时不住地微微摇着头。那仿佛是在说,不要这样。
秦默将头一撇,并没有理会她。
“可我要她活着。”
“默哥!”
秦默刚刚欲走,却又被老鼠叫住了。
他扭过头,看着他。他也在看着秦默,手里攥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手枪——这把枪是从前秦默送给他的。
“不管你去哪,我余清河都誓死追随你!我只要你活着!”
在愈来愈大的雨中,老鼠那原本瘦小的身影,显得愈来愈高大,愈来愈高大。他快步走到秦默身边,撑开了伞,将三人一同罩在伞下。
“我,我也要誓死追随默哥!”
李豆芽也挺身而出,即使他的四肢是那样枯瘦,甚至比老鼠还要瘦。他也占到了秦默的身边,撑起一把旧伞来。
“誓死追随默哥!誓死追随默哥!”
看着沸腾起来的队伍,秦默的泪腺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滚烫的泪珠驱逐开掉落在脸上的雨露,将他的眼睛哭得通红。
而那些骇人的,闪烁着嗜血的光的食人者专有的血丝,不知什么时候也统统消失不见了。
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向西边的方向快速小跑着。身后的队伍也跟着跑动起来,在他们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便与这场激烈的战斗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们的信仰,只是那身穿铠甲的背影。
他们的信仰,只是那扶大厦之将倾,以一己之力,稳定军心的将领。
他们的信仰,只是那个无双的姓名。
……
追兵更近了。
秦默的路线是位于狼组大营西侧的一处密道——这里之前是工地的一处缺口,后来被狼组占据之后,便作为了备用的逃生出口。这里距离难民区最近,逃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这一面,面向着的是死寂的城市。那里鲜有人涉足,密布着多如牛毛的丧尸……
雨下得更大。
“前方人员,我们是狼组特别执行小组。马上放下武器,接受制裁!”
紧紧追随在身后的那伙黑衣人用铁皮喇叭冲他们呐喊道。他们人人都配备武士长刀,宽如长袍的雨衣穿在身上,令他们犹如地狱来到人间负责逮捕恶魔的死神。
队伍里的很多人营养跟不上,体力都不是非常好。而执行小组直属于邓晨安,待遇是一般的队员无法比拟的。双方的间距变得愈来愈短。
追逐来到了狼组边境一处窄小的废墟,这里原本是一片垃圾场。结构很简单,就是四方的小广场,两侧狼组队员们堆积的垃圾像两座小山丘一般高高隆起。
垃圾堆之间的那窄小的豁口之后,就是逃生密道。这处密道原本是秦默的队伍负责管理的,由于实在不会出现逃生的情况,几乎废弃了。秦默打开锁,拉开那已经生了锈的门。
不行,门太窄了,只能一个一个往外走,可是……
“咚。”“咚。”“咚。”
正当他思索之时,身后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沉闷响声。他惊讶地回过头,发现重装步兵们居然将盾摞在地上。他们坚不可摧,组成一道壁垒,拦在秦默与追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