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众人来说, 张妤算是最淡然的,此刻抿了口茶才回道:“是啊,世子说, 银子让你给我。”
毕剔满脸不可置信。
张妤将叶路生他们带出来时,并未费多大的功夫。
因着陆谏方才那一闹,闹得剩下人那些世家子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其后江小宝更是白了脸,急慌慌的就跟着出去找陆谏了。
于是她只报了毕剔的名字,让小厮把账在他名下,便领着叶路生和岳秀儿出来了。
离开前,张妤觉得有道视线十分瞩目,顺眼望去,却是方才那李子俞冲着她笑,眼神有几分兴味。
就像是被条毒蛇盯上的感觉,张妤极为不舒适,赶忙领着他们,上船了。
江面的风有些大,张妤刚走出去,夜晚江风就引得她打了个寒颤。
外边不比里边暖,她穿的不多,所以有些冷,不过这冷恰好也恰好让心思定定,好好想一些事,比如陆谏突如其来的火气。
之前她觉得陆谏是故意为难,但这会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若是故意为难,不应就好了,何必闹这么一出。
只是说他有意帮她,也不太像,哪有帮人发这么大火气的。
想想她跟陆谏这几年的关系,好像也看不出他会帮她的可能,这么一想,张妤觉得自己脑子更疼了。
“姑娘。”叶路生是跟在张妤身后出来的。
方才张妤将他和岳秀儿领走后,就带着他们上了她的船。
叶路生穿着那身白色的衣袍,此刻迎着江风,吹得他素净的衣袍翻飞,白色的袍角像是层层的卷浪,他发上简单挽着的两条白布更像是浪花了。
朝着张妤拱手作揖,清秀的眉目中满是感激之情:“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张妤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
此刻离得近,张妤更觉这书生的声音与记忆里的越来越像。
直盯的叶路生脸色不自然起来,她才撇开视线。
叶路生也松了口气。
“也不算什么大事,路公子不必多礼。”张妤这会心底确认了七八分。
她说完,叶路生便笑了。
说来这还是张妤到现在第一次见这书生笑。
虽然他一直给人一股温良书生的印象,但还是笑起时让人倍觉亲近,似有春风拂面的感觉。
“姑娘说笑了,鄙人不才,名路生,唯叶姓。”
张妤闹了个难堪,尴尬的解释道:“方才我听那秀儿姑娘称呼……便以为你……”
叶路生是个天生就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性子,适时道:“姑娘若是想称我为路公子,鄙人荣幸之至。”
说完,握拳轻笑,清隽的眉眼在湖光下,宛如搅了夜色。
张妤也笑,方才的尴尬尽释。
只觉得只有此人,想必才会让前世的自己,感觉到那抹温柔吧。
“叶公子不必多谢我,方才之事,若是旁人见得,想必也会阻止。”江边的风吹得张妤缩了缩身子。
一直看着她的叶路生注意到了,皱了皱眉道:“夜里风凉,姑娘是否要回船内?”
张妤摇了摇头,叶路生倒未再劝她,只是自然的站到了她的身前,挡了一半的江风,引得张妤感激道谢。
叶路生摇头:“方才之事,怎会是小事,姑娘不用谦虚,此次之事,我自记在心底,若是姑娘往后有何需要的……”
他说到一半,又顿了下来,神色有些黯淡,想到现在自己这一穷二白的,哪有什么能力许给人家。
张妤倒未多想,及时转了话头:“叶公子为何会答应那江小宝这般无理的事?”
这事张妤是知道一些的,就是方才岳秀儿说的。但这会俩人独处,她也只得找了这个事来避免气氛沉默。
“江家是京城的大户,手里有众多商铺房屋。我们是前几个月刚搬来京城的,临时找了个赁居,正巧是江家的产业。本来这事钱货两清,也无甚复杂的,坏就坏在,那日交银两的是秀儿。”
叶路生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耐心,就这般随意的将这些事将了出来,明明面前的女子只是今日一面之缘,也许——
他盯着波光的湖面继续道:“那日秀儿娘有事走不开,便让秀儿前去付了银子,不想被江小宝看上了,由此产生了之后的这些事。”
张妤点了点头,更明了了些:“所以,你便答应了他,与那黑熊斗一场?”
叶路生看了看她,笑道:“上次我无意中撞见他调戏秀儿,便出手帮她脱了困,没想到之后江小宝就怀恨在心,生生想了各种法子,造了我们欠他江府众多银子来的事。我那会还想着去京兆司告他,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京兆司嫌我是个白身,连衙门都没让我进去。”
叶路生说这些话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愤怒了,不过言语间还是难掩怨气:“这次便是江小宝让我去牢笼里与那熊打斗,他答应我,若是我进去了,不论生死,之后不光会免了我家租金,就连秀儿她们母女,也不会再为难。”
张妤看着他,难得好奇:“你就不怕进去了出不来,那江小宝之后又反悔了?”
叶路生这次没有看她:“我出不来的话怕也是死了,生前事管的够多了,谁还管死后的事。再者,我也没别的路可选不是?”
像他们这般,没有退路的,就算是死,也只得往前冲了。
张妤默了,她实在没想到,这叶路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来真是被那些个肮脏事给伤着了。
“叶公子为了秀儿姑娘做的这些,实在是让人动容。”张妤转眼看了眼躲在栏杆那,偷偷望着她们,不敢过来的岳秀儿。
叶路生赶忙摇头:“姑娘别误会了,也别污了秀儿的名声,秀儿从来只是我的妹妹,其他的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