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晃荡起伏的水面上,三人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跌跌撞撞地完成了位置的交换。
来到前方的两人一手拽着头上的细藤,对视一眼后同时抬起另一只手。其中一人喊到:“好了!秋叔你撒手吧!”
退到后方的人闻声,将半举着的手臂收回身侧。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金芒从地面跳动着抽出,眨眼间没入了他的掌心。
金芒撤走的瞬间,整个花苞猛地剧震了一下,原本散发着的清亮光芒也开始暗淡找来。好在从前面两人抬起的手臂上一左一右弹射出的两道新光影立刻又代替金芒没入绿茸茸的软絮里,使它重新稳定下来。
见状,秋松了口气,稳了稳身形便闭上双眼。
金色的光芒将秋清俊温和的眉眼映得亮堂堂的——那光源来自他的眉心,又从眉心顺着脸部的血管脉络向下蔓延,渐渐在男人身上演化出一道虚幻的光影。
光影越亮,秋的身形就随之变得越透明。
光影在片刻间聚拢成了一株金光灿灿的植物,而秋原本的模样已经变作了画影一般透明。
只见那植物之影生有数跟长长的、四散如海藻般轻轻舞动的茎叶,中间长着一支金色的菱状花苞,花苞半合,晃动间从花心里撒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
光点们盈盈飘荡起来,绕着秋的身侧一圈圈飞舞。
……找不到方向。
秋的眉端蹙起,身上的植物虚影变得愈发清晰,花苞晃动间也溢出更多的光点。
“快点啊秋叔!我快控制不住了!”
“……族长!”
秋没有吭声,也没有睁眼,只眉头锁得跟深。
终于,数十个呼吸后,这些光点慢慢汇聚成了一条竖直箭头形状的光斑,在半空中转了转,头端指向了一个方向。
秋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光影散去,睁开眼睛上前重新接掌过花盒的控制权。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只是……那讯号如此微弱,恐怕情况不妙。但无论是死是活,总归要把人找回来。
秋心头沉重,又忍不住微微存了点希冀:或许只是风浪过大的缘故呢?或许,那孩子能撑到我们找到她呢?
但秋自己也清楚,海洋对于他们植物种族来说是多么危险。尤其那个孩子,还只是一个孱弱无比的新生儿。
……已经整整七天了。
锡兰族人数量不多,向来彼此关照团结一体。这一次出事后,不用秋多说,整个族里男女老少所有能动的便全都赶了回来,一同翻山越岭前往大海边界。
海陆种族间向来关系微妙,即使他们一族常年名声在外,秋的紧急交涉后也仅仅是获得了就近海族们不予阻挠的通行权。也有两三个附近的好心海族派出了几队族人,帮助他们展开搜寻。
历经七天七夜的漂泊追踪,好不容易终于要接近了,海上却又眼见着酝酿起了暴风雨。
哪怕对于生于长于海洋的众多海族而言,海上掀起的大型风暴也绝对是致命的。作为陆上种族的锡兰族就更不用多说了。
前来帮忙的海族们把他们领到了一座较大的岛屿上,便离开了。
“这座岛是附近最大的岛了,是安全的,你们躲到里面树林里去吧。等暴风雨过去,我们会再来找你们的。”为首鱼鳃蛇尾的海族少年临走时这样说道。
但秋知道,多拖延一分种,那孩子便少一分存活的可能。
他站在岛屿边缘的岩石上,望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良久,回头对族人们说:“你们呆在这里,我继续去找。”
没有人阻止他,却有很多当即说要同去的。秋眼圈泛红,最终沉声点出了三个年轻力壮的,招出花盒载着四人驶入浪涛渐起的汪洋中。
族中,也只有他的花盒能够在有可能在巨浪滔天中勉强撑住不倒。
秋尽量控制着前行的方向,脸色随着精力的过快消耗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身后,叫做月的族人已然在颠簸中昏迷,晨和溪两人则和他一样面色难看,撑着一口气等在后面,准备着在他支撑不住时上前替他。
过了不知多久,天空变得亮堂了,海面也慢慢变得平静,上下翻滚了一整夜的花苞终于得以稍微安稳地漂浮在海面上了。
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呼气声,秋疲惫地闭了闭眼,道:“你们来控制一会儿。”
“好叻。”溪应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上前。
秋收回自己的藤系,身形僵了一会儿,慢慢地退到后面屈腿坐下来。
“阿月怎么样?”缓了缓,他轻声问。
“在那儿躺着呢。”晨咧嘴,指着角落里一大蓬乱糟糟的翠绿叶子、只剩中间一张脸还维持着人形的身影,哈哈笑道:“真没想到他居然晕船。”
秋看过去一眼,也笑了笑,随即闭上眼,凝神感应。
面对这个鲜艳纷乱的世界,有的物种通过听觉、视觉、嗅觉去观察,去获得信息,如大多的动物类种族。也有的用灵觉、用术法、用心窍去感知外界,如大部分的植物种族。
锡兰一族以包容温和的心窍灵源、纯净的自然与光明灵力、治愈术法的精通闻名大陆。每个锡兰族人生来就拥有较强的感知本领,闻风知雨、望月卜吉。
秋便是在用灵觉寻找那名新生族人的气息。
很快,他身上浮出的金色植物光影再度指出了方向。
“很近了。”秋闭着眼睛慢慢道,“就在前面,似乎有一个岛。”
“那她还活着吗?”前面掌舵的溪急急问道。
秋沉默着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