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默然不语,是的,他害怕纪先生还没死心,会真的对皇帝做点什么。
初行想了想,安慰他:“王爷过虑了。纪先生一介书生,又没功夫傍身,身边也没可用的人,他能做点什么?不过,王爷是真的决定放弃了吗?”
赵钰缓缓点了点头:“最好是我多虑了。”
经初行这么一分析,他也觉得可能是他想多了。纪先生可能不死心,但不死心又能怎样呢?皇帝身边高手如云,纪先生不是傻子,没有他的首肯与帮忙,纪先生也做不了什么。
初行忖度着又道:“王爷,要不要再给您请个太医?”
摆了摆手,信王赵钰轻声道,“这倒不用。你下去吧,我歇一歇就好。”
初行退下后,信王赵钰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拿出书房里珍藏的画像。
画中人一身华美的女装,巧笑嫣然,有几分像柳姑娘,更像那个人。
他盯着这画像看了很久,终是慢慢取下了灯罩,将画像放到跳动的火苗上。
宣纸遇火即燃,很快就哗啦啦烧着了一大片。少女的脸庞瞬间被火苗吞噬。
信王赵钰忽然回过神来,伸手去抢救画像。他匆忙取下来,手忙脚乱灭火。
火苗扑灭了,画像上早已看不出画中人的原本面目。
赵钰怔怔地看了很久,心里酸涩得难受。
—— ——
数日后,皇帝一行结束秋猎回宫。猎场雪貂行刺一事继续查探。
根据有关线索,此事查到的同伙不多,这件事也不算复杂。唯一复杂的是,纪游的身份比较特殊。
他是信王府的长史,是信王的人。再往深了查,他曾经是摄政王府上的门客。摄政王府上门客很多,纪游在其中籍籍无名。后来摄政王倒,门客散去,纪游改投信王门下。
信王去皇陵待了近一年才回来,在这期间,纪游依然不显山不露水,只帮着打理王府。
纪游此举到底有没有受到信王的指示,就不得而知了。
纪游当场毒发身亡,肯定不能指望他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究竟与信王有没有关系,大家意见不一。
赵臻按了按眉心:“宣信王问一问就是。”
此次猎场出事时,信王早回了京城,竟也老老实实待在王府,似乎对猎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让人暗暗称奇。
但是赵臻查出来的,并不只有这些。信王赵钰在去参加秋猎时,带了不少好手,意欲何为,不甚清楚。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提前打道回府,把这些好手一个不剩全带了回去,只留下一个纪游。
如果说信王赵钰是想借秋猎谋事,那不该把好手都带走。
这一年来,信王做的事情,他越发看不明白了。或者说,他从来都没看懂这个堂兄过。
—— ——
事实上,信王还真不知道猎场发生了什么,他提前回府后,就开始处理以前遗留问题。——藏在书房的画像以及被他软禁的妹妹赵元霜。
他无法对妹妹说出一句:“你是对的,那确实是个男人。”他只是在妹妹身边坐了一会儿,好半晌才说:“再等一年,我想办法给你挑个夫婿,你就嫁了吧。”
赵元霜只是冷笑。她被亲生兄长软禁,已经整整一年了,仅仅是因为她对皇帝下药而已。
一开始她哭闹打骂,但软禁是可怕的。她在这院子里待了一年以后,她真的死心了。她只想出去,至于皇帝、男人,在她看来都不算什么了。
她不想在这个院子里直到老死。
“你听话一些,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会亏待你。”信王赵钰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赵元霜只是点头说好,乍一看去,还挺乖巧。
赵钰叹了一口气,又叮嘱几句,才慢慢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平安就匆忙告诉他:“王爷,皇上宣召您进宫。”
“可有说是什么事?”信王缓缓问道。
其实他近来并不想看见皇帝。
平安迟疑了一下:“是纪先生出事了。”
信王赵钰心里一咯噔:“你说什么?”他神情急变:“他出什么事了?”
“行刺皇上。”
信王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平安的手才勉强站定:“那,皇上呢?皇上怎么样?”
他心想,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忽然结束秋猎回京,原来是遭遇了行刺。
平安摇头,一脸愧色:“这,平安也不太清楚。”
信王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等我更衣。”
纪先生是他府上长史,不管在谁看来,那都是他的人。更遑论,他还曾问计于纪先生如何拉皇帝下马……
所以说,他这次不管怎么着都洗不清了。谁会相信他曾经命令纪先生放弃计划呢?他还真的以为纪先生身边没人,不能成事……
信王赵钰一颗心噗噗直跳,四肢却一片冰凉。从信王府到皇宫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
有他的父亲,有他的母亲,也有他软禁了将近一年的妹妹赵元霜……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皇帝想要除掉他,那么这次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可能很快就要死了,或许还会连累元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