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渡回头看向来人,手因顺势也从慕玉绡的指间滑过。
慕玉绡的手顿时僵在半空,随后慢慢放下手,收敛所有的喜悦与苦涩,悄悄退在慕汉飞身后,安静如菩提。
锦渡面露惊喜,道:“陈小姐,你今日也来赴宴啊。”
这位陈姓小姐停下脚步,含羞带怯地看向锦渡,她咬了一下唇,不好意思道:“家母昨日刚刚受封,故今日才幸得参与夜宴,并遇上锦小将军。”
慕汉飞轻轻蹙起眉头,撇过头去与傅夜朝咬耳朵道:“暮生,这位陈小姐是?”
傅夜朝也撇过头去,轻声道:“礼部侍郎陈敷之女。”
陈小姐此时也注意到身后的慕汉飞与傅夜朝,她顿时羞红了脸,怯怯地朝两人行礼,道:“傅大人,慕将军。”
傅夜朝敷衍的点点头。
他对身旁的慕玉绡道:“绡绡,刚刚你乐姐姐来寻过你,你去找她吧。”
慕玉绡点点头,她得体地朝锦渡行了一礼,旋即转身走向女眷歇息的清夭殿。
可就在踅身那一刻,白如玉盘的脸庞上滑下一滴清泪。
慕汉飞虽未见慕玉绡掉泪,但自己的妹妹他了解,当手指与那狐狸错过时,心中定然如撕裂一般。
这位陈小姐见慕玉绡走了,她不好跟男眷独处,便依依不舍地跟锦渡道别,也去了清夭殿。
锦渡失望地望着自己手中的草狐狸,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这位陈小姐走后,慕汉飞定定看向锦渡,道:“听闻伯母很是中意这位陈小姐,你觉如何?”
锦渡见慕汉飞知晓,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兄长面前谈感情,他有点不习惯。但慕汉飞问了,他便回道:“陈小姐人很不错。”
慕汉飞攥紧了手,复又慢慢松开,面色如常道:“那兄长便恭喜你了。”
锦渡却摇摇头:“兄长,这份恭喜雨解可收不下。陈大人可看不上我。”
他锦渡虽也是四品官职,与陈敷官阶相近,但自古武不如文,陈敷自然看不上以武立位的锦家,但凭母亲的一厢情愿这件婚事怎么可能成。
可他扭不过母亲,只好先跟陈小姐先接触着,他原本以为这位陈小姐见过一次面后便断绝来往,却未想到这位陈小姐与她父亲不一样,全然没有对武将的鄙视,再加上她向他学习编织一些小玩意,两人的关系倒也不差。
傅夜朝忽明白绡绡为何说锦渡聪明了。
锦渡苦笑地看向手中的小狐狸,道:“本以为这只狐狸可以交给绡绡,没想到还是没能交给她。”
傅夜朝伸手拍了拍锦渡的肩,道:“早晚会送出去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刚刚锦伯父就在寻你,你先回去吧。”
锦渡沮丧地点点头,朝两人行了一礼后,便去寻他父亲。
慕汉飞看向傅夜朝,道:“你觉得我们还撮合锦渡跟绡绡吗?”
慕汉飞忽然觉得,锦渡适合当兄长,适合当儿子,但对于绡绡而言,却不一定适合当她的丈夫。
他之前一直以为锦渡只是没认清自己的心,可现在他却发现,就算锦渡认清又能如何,他不会跟绡绡在一起。
傅夜朝看着锦渡消散的背影摇摇头:“不撮合了。绡绡的婚事,待文武比试后,你我去跟陛下要个恩典,求陛下把绡绡的婚事交由她自己处置。”
这样,哪怕绡绡一直放不下锦渡选择终身不嫁,云朝也无人敢议论。
傅夜朝忽道:“绡绡一直说锦渡聪明我不信,今日我信了。”
一个人若是他真正聪明,不在于他知道他想要什么,而是知道他不能要什么。
锦渡因为文武之别不能要这位陈小姐,他自然也不会要绡绡。
因为太过危险。
——兄妹关系的危险,慕锦两家的危险,陛下潜藏的危险。
一向奉行中立不惹事的锦家,绝对不会娶一位将门之女,更不会娶一位家族在风口浪尖上的女子。
绡绡这般聪慧,她除了知晓她的婚事对淑清的影响,她更看出锦渡不能要什么,锦家不能要什么,她给不了锦渡什么。
她自己十分清楚地认识,她的感情,锦渡不能要,也不敢要。
既然如此,告不告诉他,已经没了必要。
没错,锦渡在安身立命上,他很清楚他要得是什么,他不能要的又是什么。
随着天色渐黑,各位大臣携着女眷都已步入流光殿,并已入座。
因为傅伯父伯母已远离官场,傅夜朝又未有女眷,沈寒怕他一人孤零零的,便让他与慕汉飞坐在一起。
慕汉飞落了座,宫女正好给傅夜朝摆上酒器。慕汉飞一瞧,不免有些愕然。
一般这种大型宴席,在云国可是不许部臣自己携带酒杯,但是傅夜朝却堂而皇之让宫女取出他私有的珊瑚莲叶杯。
慕汉飞轻轻揪了一下傅夜朝的衣袖,蹙眉道:“暮生,你这般过于显眼了。”
傅夜朝给了慕汉飞一个安心的眼神,吩咐刚刚的宫女道:“本官之前还在宫内预存了另一只珊瑚杯,你去取来把慕将军的酒杯替下。”
宫女倒也未面露难色,领了傅夜朝的命,便退了下去。
傅夜朝吩咐完,贴过身来跟慕汉飞悄悄说着话:“淑清莫要忧心。陛下早在太子时期便允许我用珊瑚杯了。而且只是用珊瑚酒杯罢了,之前陛下可是令御厨给我开得小灶。”
此话一毕,宫女已把另一只珊瑚荷叶杯取来,摆在慕汉飞的案桌上。
傅夜朝拿起酒壶给慕汉飞倒了一杯酒,随后把这酒杯放在一旁的爵中,缓缓温着酒。
他继续道:“何况早在宴席开始之前,我就向陛下提起过,陛下应允了,你安心即可。”
慕汉飞一直知晓沈寒对傅夜朝的宠爱,之前玉佩的事情他已经认为到达极限,没想到沈寒不仅允许在这种宴席上自携酒杯,还令御厨给他开小灶。
慕汉飞:........
他这个“前”被捧杀的人都没有此等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