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练听着帐外嚣张跋扈的风雨声,手头一次楞在两侧,未覆上史余抱紧他的手。
史余也察觉到唐练此刻与以往的不同寻常,他轻轻放开唐练,走到他面前,轻抱他双臂,俯下身,担忧道:“亭柳,你怎么了?”
此时烛光摇曳了一下,光骤前又骤后,像是魂魄在分裂撕扯。
唐练倏然打了个冷战,喃喃道:“润萧,我冷。”
史余二说不说把唐练公主抱起,把他抱在床上,自己也脱掉外衫进到被中,把唐练紧紧抱在怀中后,裹紧被子,在他额前落一吻,柔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史余对唐练而言永远是令他有安全感的人,此时窝在他的臂膀里,一股安心漫遍全身,一股困意朝他席卷。
史余也感觉出唐练的疲惫,他轻轻拍着唐练的背,轻声哄道:“睡吧。”
唐练往史余怀中挤了一下,便安然入睡。
但梦中也并未让他好过。
或许是因巩瞋那封信给唐练的压力过大,这次他梦到他第一次入巩府狼园的场景。
那几匹野狼巩瞋甚是满意,于是他便邀唐练一同去参观给这些野狼举办的入园仪式——磨牙钻孔。
那狼被栓紧在木棍上,它的嘴被禁卫用绳索硬拉开露出尖锐的牙齿,禁卫用力过大,狼的牙龈一片红肿,甚至勒出了血迹。
这时,巩家的养狼师拿出特制的磨牙石,一点一点把狼牙上的突出磨平。
这磨牙的痛苦令狼不断挣扎,爪子全部显露出来。它一显露,另一个养狼师拿出钳子眼疾手快把狼爪连着血肉拔了出来,就算未被拔掉,爪尖也跟牙齿一样被磨平。
磨牙的目的是以免巩瞋玩狼时伤着他,那在狼牙和狼爪上钻孔系上特制的铁丝则标志着这些狼是巩家的,哪怕是匹失去牙爪的废狼,那也是巩家的狼,有着常人不可拥有的权力与地位。
在整个过程中,那狼瞳孔一直紧缩着,被拴住的地方毛都被绳索磨掉,露出淋漓的血肉,甚至露出骨白。
在这个过程中,有几只反应强烈伤人的狼直接被一旁持刀的禁卫砍|杀,安静不伤人的狼则被留了下来,送到太医那里去疗伤。
自此,入园仪式才算完成。
巩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拍拍手,一众奴仆低垂着头端上已经剁烂的肉——或是猪肉亦或是是兔子肉,恭敬地摆在巩瞋面前。
巩瞋接过一盆,把里面的肉扔给园中早已做完仪式的狼群。他扔了一会儿,便下人把浸泡着牡丹花瓣的水端上来净手。
净手完毕,巩瞋笑眯眯地把一盆肉递给面色略显煞白的唐练,“唐大人,你替本侯爷喂一下这些狼吧。”
唐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恭敬接过巩瞋手中的肉盆,拿起那带着鲜血湿泞的肉扔向狼园。
没扔一坨,唐练心中的恶心就加重一层,幸好巩瞋不再准备捉弄他,这才净了手,洗去一手的血腥与湿黏。
但手洗干净,心中的呕吐欲却并未消失。
巩瞋拿起盆中的肉再次扔向狼园,见众狼吃肉,他笑道:“唐大人你看,这狼没有了尖锐的狼牙,也没有了锋利的狼爪,日日夜夜活在我这狼园中,谁能说它们不强壮威猛呢?”
一股寒意自唐练尾骨传遍椎脊。唐练勉强扯了一个真诚的笑:“侯爷说的是。”
巩瞋懒洋洋道:“入了本侯爷的狼园,老虎肉还是鹿血,统统都不在话下,想吃什么吃什么,就算跑出去吓死人,也没人敢多说几句。”说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本侯爷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永远对本侯爷保持平牙与无爪。倘若对本侯爷呲牙舞爪,别说野兔子肉了,直接下地府去吸香火吧。”
说完,他噗嗤一笑,“诶呀唐大人,本侯爷糊涂了。这狼,哪有人给他供奉香火的呀。”
这些话犹如毒蝎的蛰刺入了唐练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栗。
巩瞋这是在对他旁敲侧击,告诉他,你既然进了我的门下,那你忠于的只有我。我可以让你吃遍人时间珍唯,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也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无人记得你,也无人敢冒得罪巩家得罪皇上的危险,去同情你。
这时威胁,但却也是他背叛巩家的下场。
唐练苍白着一张脸下跪道:“侯爷.......”
巩瞋扶起唐练,“诶呀,唐大人,这是狼的结局,怎么把你给吓着了,不怕不怕,站在本侯爷身后,没有一只狼敢伤害你。”
话语款款,可在唐练看来,这是死神掩饰杀意的温柔。
唐练冷静下来,站起身,朝巩瞋行礼,“侯爷,想必您也累了,但这些狼却还饥肠辘辘。不如大人您在一旁稍作歇息,奴把这些肉分在狼群。”
巩瞋笑道:“不害怕了?”
唐练忍着羞愧,笑道:“侯爷在这,奴不怕。”
巩瞋笑道:“唐大人这份心意,本侯爷心领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唐大人替本侯效劳了。”说着,躺在一旁的软榻上,被奴仆伺候着看唐练喂狼。
唐练拿起盆中的肉,扔向狼群。每扔一块,背脊就渗出一层汗。
倏忽,画风一转,叶炜那三窍流血的脸再次出现在唐练面前,而叶炜这张脸诡异地与史余的脸交替着。
他们都露出扭曲狰狞的笑容,嘴中喃喃道:“唐练,是你害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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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这个自称对唐练而言既是对巩瞋的讨好也是对自己背弃清流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