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水水水!”
牧征鸿人还未到,声音就火急火燎地传到三人耳边。
慕汉飞把手中的那杯茶递给潘畔,示意把这杯冰水给牧征鸿。
潘畔刚接过,牧征鸿正好掀开营帘,他看到潘畔手中的水犹如饿坏了的鹰看到野兔,一个飞蹿来到潘畔身边,拿起他手中的水杯就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
牧征鸿是真的渴了,他顾不上向两人道谢,梗着赤红的脖子,接过冷水,就往喉咙里灌去。这杯喝完,他还不嫌够,拿着杯子踉跄地朝桌子边跑去,拿起水壶开始灌。
他喝水喝地太急,额上蹿出豆大的汗珠,那汗珠很快凝成一股水,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潘畔哎了一声,见他已经不管不顾地拿壶喝水,只好无奈温声道:“你喝慢点,没人跟你抢。”
牧征鸿真的是累瘫了。
他喝完水,用衣袖一抹下巴上的水渍,往后退了几步,虚瘫在床上,眼睛无声地盯着帐顶,急促喘着气。
傅夜朝见此,用胳膊戳了他一下,面上带着嫌弃,“出了一身汗,脏。”
他话是这么说,另一手却十分诚实地从衣服中拿出折扇给牧征鸿一下一下扇着。
慕汉飞也从水盆中捞出干净的帕子,拧了个半干,把牧征鸿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渍擦净。
他擦完却发现牧征鸿发丝间有一根青草,他蹙着眉头把那根杂草取出,“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牧征鸿此时也休息过来,他从床上跳起来,朝慕汉飞抱拳作揖:“禀将军,属下回来迷了路进了一片林子,那林子里有几群狼,撕咬追击力极强,幸亏属下跑得快,否则您就见不到属下我了。”
一开始他还因迷路被狼狂追有些尴尬,可越说越感觉自己有些委屈,情绪忍不住低落起来。
傅夜朝继续给牧征鸿摇着扇子,见他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无意识想跟慕汉飞撒娇,连忙哄他道:“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牧征鸿不愧爱吃,一听傅夜朝要给他做饭立马抖擞精神,但想到他的伤,原本微微高振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迟疑地看向傅夜朝:“你身上的伤.....”
慕汉飞这次替傅夜朝开了口,“阿钟的药很好,我们的伤口已经生了厚痂,行动无碍。”说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征鸿啊,属你跟阿钟待的时间长,怎么属你最不懂他。”
牧征鸿一听转眼看向傅夜朝,见他狐狸眼中噙着笑,恍然大悟。
他磨了一下牙,举拳朝傅夜朝挥了几下。
何钟这个人啊,最是狡诈,他哪里是见他委屈巴巴才负伤给他做吃得,这分明是他自己口味淡了想吃些辣滋味,但见他也想吃,这才做个顺水人情。
当真是何狐狸,委实令人感动之后,又不觉自己进了他的圈套。
傅夜朝伸了一个懒腰,闲闲道:“去做饭,做完饭,趁今晚享受最后一次悠闲时间,明天可就热闹了。”说着从床上下去,掀开营帐走了出去。
牧征鸿一听做事下意识看向慕汉飞,像是询问他的安排。
慕汉飞点点头,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转为严肃,“明天我们要去验收成果。”
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就是想知道唐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们的确在军营了解了他治军有方。但单单是治军这种大同小异的东西,他们跟着慕佥学就行,为何慕佥非要让他们四个不远万里来到会稽,跟着一个唐练学。
唯一的答案可能就是在会稽的治理上。
慕汉飞闭上眼,静静听着外面铿锵的脚步声,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床面,心道:唐将军,你可莫要让我们失望。
而另一边,史余端着饭菜进了唐练的房间,他把饭菜摆在桌子上,招呼一旁埋案的唐练过来吃饭。
史余见唐练没有动静,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果不其然,那蜡烛的心又打了卷,导致那火心被拉扯了一些,晃晃悠悠的有些可怜。
史余拿起一旁的剪刀轻轻把那打卷的蜡心剪掉,“不是说好吃饭吗,怎么又处理公务了。”
唐练看完这道折子,呼出了一口气,“这折子积一刻时,百姓就要多受一刻时的苦,我实在不忍心,正好也无事,不如让他们少受一分苦。”
史余抬手摸了摸唐练清隽的脸,心疼道:“我知道你心疼百姓,但也要保住身子。”
就算你不为你自己的心疼,就算不为我心疼,但你也要想一下你的百姓,不要再这样劳累下去。
唐练抬手覆住史余的手,温声道:“我知道,不能因小失大。”
烛影微动,把唐练眼中的那丝温情渲染更加柔和。
唐练眼中含着笑意,那笑意中带着深情,“润萧,我知道的。”
我还想跟你走完这一生呢,我不会这么早就累坏身子。我也知道你心疼我,同样,我也心疼你,所以我一定会保住我自己。
翌日
慕汉飞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麻衣便服,完毕。他看向同样装扮的三人,语气淡淡道:“走吧。”
傅夜朝看了一眼慕汉飞有些寡淡的脸,心中闪过了然。
慕汉飞一直信服慕佥,对慕佥的决定向来是唯命是从,但对于这一次“游学”,父子两个却争执严重,最后在失败的情况下,这才不甘不愿地来到会稽。
唐练在朝中的名声不好,这也是慕汉飞不愿来到唐练麾下的原因。
他一生仰慕清雅,性子炳烈,最厌贪污之人。
商贩也就罢了,但朝政的贪腐却影响到民生。
基于此,他一直对唐练带着一丝敌意。
可纵然有敌意,但更多的是期望。
他一直在想备受自己父亲青睐名声却不堪的唐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声名的卑劣,到底是秀口喷人还是真有其事,那些他讨厌的酸儒到底是口吐脏沫还是并未白口污人。
但一来会稽,却是军兵充民。
没错,这些军兵扮演的很像且十分熟练,撘眼望去,是商贩洛泽不绝、百姓欢喜笑乐的虚像,可这些小把戏可以骗得了云京来的巩家人,却骗不了常年浸泡在军营中的慕汉飞。
见状,心冷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