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就想过,如果真有圣灵,他会怎么做。
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就是杀了它。
魔族没有一个不恨圣灵,那种痛恨与身俱来。
池晏又问:“魔族没有信仰吗?”
克莱斯特轻抚池晏的头发:“没有。”
深渊之下的魔族只会想着怎么活下去,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从哪儿来,自然不会创造出一个神来。
祭祀的当天,人们都很兴奋,他们早早起床,用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水擦干净脸和手,然后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他们都愿意相信,只要祭祀了天母,天灾就会过去,就会降下甘霖。
所有人都会得到拯救。
他们迫切需要这样的心理暗示和安慰。
一切苦难都会过去,只要熬过现在。
池晏穿戴整齐,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身影,他从未仔细的看过自己现在的脸,水里的倒影不清晰,铜镜里的人脸也不清晰,池晏小声问服侍他穿衣的卡迪。
“卡迪,你参加过祭祀吗?”
卡迪摇摇头:“大人,只有圣院能够祭祀。”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领地自行祭祀是不正规的,但是祭祀的不是圣灵,加上现在人心惶惶,没人会觉得池晏做得不对。
他穿着他最隆重的礼服,在这么热的天,穿了三层,还穿上了勒腿的裤子,把他的腿挤得像两根筷子,上面的衣服很厚,几层荷叶边堆叠在一起。
哪怕是在放着冰盆在室内,池晏都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卡迪小声说:“大人,您可以换一身不这么厚的。”
池晏深吸一口气:“为了表现我的虔诚。”
卡迪心疼坏了,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池晏离开城堡,人们已经在空地边上站好了,无论是平民还是奴隶,仆人或是商人,都虔诚的跪在地上,中间让出一条路来,供池晏行走,直达祭台。
祭台上摆放着卡坨和糖,卡坨被做出了花来,生卡坨,煮熟的,蒸熟的,捣成泥的。
糖块也被矮人们雕刻成了女性的雕像。
不过因为糖块会融化,所以女性雕像没有五官和细节。
池晏一步步走上祭坛,他还记得自己背下的祭祀祷言,站在糖雕的女神像前,池晏提高音量。
“诞下天地的万物之母,我们称赞您的圣洁与尊贵,世间万物都谨记您的名字,颂扬您的荣耀与光辉,您是这世间最仁慈的活神,将苦难和灾厄拥入怀抱,把幸福和美满洒向人间。”
“请您聆听信徒的心愿,让天降甘霖,让苦难灾厄远离这片土地。”
池晏背完一边以后,跪在下面的人们嘴里重复着池晏的祷言。
他们重复了一遍以后,池晏才用火把点燃了摆放着祭品的桌案,桌案下是柴堆。
随着火焰升起,人们才一个个抬起头来。
这是象征着希望的火焰。
代表着灾难即将离去的火焰。
池晏站在火堆前,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王室斗不过圣院了,一个早就消失的天母传说被搬出来,依旧有这么多人信,更别提有着严格教义的圣灵。
宗教,永远是当权者的心腹大患。
中国的宗教在全世界范围已经不算严重了,但依旧有灭佛事件。
池晏不是学者,他不能站在一个权威者的角度说宗教到底是好是坏。
但是他能站在一个领主的角度去看。
这些跪着的人,跪的不是他,跪的是心中的希望。
离开祭祀台的时候,那把火还烧着。
越烧越烈。
火光冲天。
回到城堡的池晏有些沮丧,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扑进克莱斯特的怀里,在克莱斯特的怀抱中,池晏才找到了平静。
“我在祭祀台上的时候就在想。”池晏闷声闷气道,“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克莱斯特安静的倾听着。
池晏:“我不信神。”
“但是却要依靠神来让我的子民安心。”
这种无力感让池晏有些难受。
克莱斯特双手环住池晏的腰。
池晏说着说着,就在克莱斯特的怀里睡了过去,克莱斯特抱了池晏一夜。
祭祀刚过去两天,班尼迪克就带着自己的骑士团和仆人们过来了,他骑着马,坎贝尔夫人坐着马车,他们看起来很狼狈,除了风餐露宿以外,还得防范沿途的强盗,强盗一天比一天多,大多都是没有生了活路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