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们是分成两班轮流洗澡的,并且三天才轮一次,所以这个时候浴室是空的。安宁冲进去的时候正好远远看见最后一个犯人心满意足地出来。那一瞬间如果安宁手里有把刀,他真会再杀一个的。
浴室里很安静,粗糙的砖墙记录不下刚才的挣扎哭喊,只有一丝细微到几乎没有的呼吸。安宁觉得一阵腿软——浴室干燥的地面上漫着一滩血,血里还带着些白色的浊液,血腥气和男人精液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林恩就躺在这滩血里,衣服被撕成布条捆住他的手、堵住他的嘴,露出来的身体上全是青紫的痕迹。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已经失去了神采。安宁小心地跪到他身边,抖着手去摸他的颈动脉。他抖得太厉害,什么也摸不到,倒是林恩因为他的触摸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把眼皮撑起一线,看清了是他,仿佛放心了一样,慢慢闭上了眼睛。安宁把他嘴里堵着的布团拽出来,林恩嘴角便流下一条血线,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安宁猛地转身,对着拉文大喊:“帮我把他抬到医务室去!”他一边喊,一边试图独自把林恩抱起来。但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林恩又伤得让人根本不知从哪里下手,他一个人根本处理不来。
拉文站着不动,在安宁又一次转头狠狠瞪他的时候,他才冷静地说:“他不能去医务室。”
“为什么?”安宁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恩上半身靠在他怀里,头已经垂了下去。他的下身还在出血,一移动,血就大股地往外涌,再拖一会他光流血就流死了!
拉文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淡然:“他必须死,否则死的就是你。”
“因为法杜尼的事?”安宁紧紧搂着林恩,感觉他的身体在渐渐变凉,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惧。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举目无亲,林恩虽然和他不相干,但同病相怜已经让他们亲近了很多,如果连这个伙伴也失去——安宁不愿意去想像。
“你救他,他会跟我一起去前线突击队!人人都知道去前线就是送死,你也就能交待得过去了吧?”
拉文仍旧淡淡摇头:“你也不能去。”
安宁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我已经报名了!你不让我去,不怕凯撒怀疑么?”
拉文微微抬起下颌,侧脸的线条淡然得有几分冷酷:“凯撒并不会直接把你们带走,他只是来做动员的,明天就走。等他走后会有飞船来接报名者,那些人不会知道1407号到底是哪一个。”
安宁搂着林恩的手臂慢慢松了。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本来他以为凯撒亲自来,拉文绝对不敢当着凯撒的面不许他报名;但他没想到,还有冒名顶替这种方法。
“你赢了。”安宁沉默片刻,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拉文。
拉文微一扬眉,略有些意外:“你同意不去了?”本来他还以为要说服安宁还需要点时间和口舌。
“不。”安宁微微摇头,眼神冷硬,“你救他,让他和我一起上前线,我就告诉你最后那批机甲的秘密。”
拉文万没想到安宁会抛出这么个话题,一时间全无防备,竟然接不上来,啊了一声才突然醒悟过来,强行掩饰着说:“什么,什么机甲?”
安宁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医生,别再装了。你费了这么多气力来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这个秘密吗?”
拉文本能地想找句话来掩饰,可是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安宁微微仰着头坐在那里,少年俊秀的脸第一次露出冷硬的线条,像一尊大理石雕像,只是看上去就觉得会伤人。微狭的眼睛,眼角稍稍向上提起,使得目光从睫毛里射出来像小刀子一般刺人,把他所有的谎言都截断在了肚子里。
安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弯下腰吃力地把林恩抱起来:“医生,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救了他,我就告诉你最后那批机甲藏在哪里。然后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让我们上前线,死在前线你也就可以交待了。”
“你不能……”拉文自觉算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可此时此刻想了半天却只想出这一句话,“前线太危险,你是去送死——”
安宁不耐烦地打断他:“如果林恩死了,你一辈子别想知道那批机甲的下落!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林恩只要咽气,我立刻就去找凯撒,告诉他我就是安家的安宁!当然,我想你大概是有办法不让我见到他的。没关系,如果见不到他我就自杀,到时候那批机甲的下落照样泡汤!”他侧过头来,薄薄的嘴唇翘起一个刺眼的弧度,“医生,选吧,要机甲,还是要死人?”
拉文张了张嘴,一刹那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千回百转。然而他最后只能走过去帮着安宁抱起林恩:“……走吧,去医务室。”
11、战斗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