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楚馆之中,客人和小倌,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但是,越接触,她就对着青榕的付出越发执迷,她心里不是没有怕过,将来青榕知道了真相,是否还能够接受自己?原本,她以为已经想开了,能得一时欢乐、便是一世欢乐,若真的她和青榕的路走到头了,那么,她也知足了,哪怕到时候他会恨她。
可是,今日,被眼前的少年一搅合,反而让白小仙看到了希望,这,也就是她这种性子的人,才能有如此思维,也正是这一点,是被弘晖认可的。而弘晖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白小仙是个小倌,却也是个干净的女人,这一点弘晖可以确定,所以才愿意帮着青榕今日多费口舌。
很奇怪,弘晖觉得自己能够懂得青榕,他知道,青榕喜欢白小仙,只是因为喜欢上了白小仙,无关白小仙是男是女、是何出身。而就这一点,弘晖相信,法海是无法理解的,就是白小仙本人,也最多是一知半解。
“跟我走。”弘晖起身,朝着门外走,三个字,就再也没话了,也不顾身后白小仙是否会跟上来。
顺子早就得了主子吩咐,马车和轿子都在小院里了,见白小仙跟着主子出来,顺子不顾木柳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把白小仙引进了那顶轿子,而弘晖则是入了马车,从小院的后门一同离开。
临走前,顺子吩咐了木柳一句,“你去国子监外头等着,就说今日世子爷在佟府等着给你家少爷庆祝生辰,快去。”木柳欲哭无泪了,主子交代一定要藏好了白公子,可现在,世子爷竟然要把白公子押去佟府老爷跟前,死定了。
顺子当然看得懂木柳在想什么,顺子嘴角抽了抽,也不多话,转头跟着主子离开,心里却腹诽了,这个木柳,没瞧见这位“白公子”是被请出去的吗?哪只眼睛瞧见那是“押”了?
不说白小仙一路上心里终于忐忑了,多少年,她经历过许多事,早就千疮百孔了,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儿,竟然还能保有完璧之身,这也是她在青榕面前能够保有骄傲和自尊的一点点资本。然而,此时此刻,这顶软轿,究竟将她带去怎样的命运?如果这一别,再也见不到青榕……许久,渐渐的,她的心,静了。
直到她能够站在耳闻已久的佟老爷跟前,对着青榕的这位父亲,她微微笑着,带着一份释然……和淡淡的期盼。
弘晖也笑着,他是觉得这出戏还不算乏味,虽然近来看了许多刑部案卷,也都十分引人入胜,然而,果然还是亲眼瞧着剧目,才更有感觉。
弘晖把白小仙往法海跟前一推,“大师,你家小青眼光不错吧?要我说,你就别棒打鸳鸯了,发发慈悲心,成全小青和这……白娘子吧!”
法海再好的修养也要爆发的,况且他又从来不是慈悲为怀的大师。
法海是原本就对白小仙相当地心存芥蒂,一时着了弘晖的道,然而白小仙哪里能让弘晖如愿?
眼瞧着青榕的这位阿玛要发怒了,白小仙一屈膝,朝着法海跪了下来,然而却是挺直了腰背,昂着脑袋,“佟大人,民女白小仙,与青榕是真心相待的,民女虽是出身九流,可是出身没得选择,民女不甘心。原本,以为会甘心的,可是,自打有了青榕之后,民女绝不甘心,请佟大人明鉴,请您给民女一个机会。”
弘晖再次叹了句:奇女子。
而,法海,愣住了,眼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民女白小仙”的人,明明是留了男子的发式、身着男子的服饰,可是……这一份从容的气度,竟然隐约瞧见了几分巾帼傲姿?
37、晖愿与四爷行并肩
法海一瞪眼,把弘晖打发出去了,就留下了异装癖的白小仙,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许久不见屋里人出来,弘晖虽然很想去听墙角,不过,鉴于法海大师发威了,还是作罢吧,“顺子,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该是可以告一段落了,也好,法海与青榕父子都不是池中物,若能专心辅佐自己,才好。
就在弘晖才离开佟府不满一盏茶的时间,青榕几乎是策马飞奔回来的,至于去国子监大门外等着主子出来告以实情的小厮木柳,早就被青榕抛得远远的了。然而,横冲直撞进府,却发现小仙被阿玛关在了书房,鉴于往日里法海的积威,青榕只敢在院子里不停踱步兜圈子,问了府里的奴才,才知道弘晖这个罪魁祸首已经离开了,青榕瞧着书房门,可连个影子都瞧不出来,忍不住嘀嘀咕咕把弘晖这个不厚道的兄弟给念了个遍。
其实青榕倒有几分希望的,因为与弘晖相交多年,虽然两人身份有别、脾性更是差了许多,但意外的,青榕觉得和这位世子爷格外的默契,哪怕今日弘晖兵出险招,然而青榕心里是相信的,弘晖至少有了八分把握。弘晖这人,很多时候看似慵懒、对什么都不在乎,然而凭着青榕的了解,弘晖绝对是个喜好满打满算的阴谋家,再者,近来阿玛越发盯得紧,青榕也觉得无法再藏着小仙了,原本在自己心中连五成信心都不足,此番换了弘晖出面,青榕带了几分盲目信任。
弘晖,不会让信任他的兄弟失望的。
“青榕,给老子滚进来!”翰林院的侍讲学士,早已过了年少俊朗的年纪,却其实平日里仍然风度翩翩、气度十足的法海大人,此刻,爆粗口了,这也算是破天荒,法海黑着一张脸吼了。
青榕浑身一个冷颤,不敢迟疑,边应声、边朝着书房里走去,又赶紧整了整自己因为策马而凌乱染尘的袍子,“吱呀”一声推开门,青榕觉得这门今日够重的,“阿玛。”然而青榕却是第一眼赶紧打量了白小仙,瞧小仙跪着,而且显然是归了不少时间了,青榕眼里立马心疼了。
白小仙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下一刻,法海操起书桌上的本子就往儿子这里砸,这下,斥声更加愤怒了,“你个混账东西,你真想气死老子啊?啊?咳咳……”法海气急之下,咳嗽不断,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平缓下来,臭小子居然明目张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这姓白的眉来眼去。
青榕终于急了,噗通一声对着阿玛就跪下了,声响大得让一旁白小仙听得忍不住眼眶一红,她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然而,这个关键时刻,不是她可以讲话的时候,所以她只能忍着闭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