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废话,”陈星河面无表情:“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就过来给我研墨。”
“是。”
陈青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案前,撩起袖子帮着研墨。陈星河在那里画马,倒不是空手画的,在画纸左上方铺着一幅骏马图,简单的几笔,便勾勒出骏马的轮廓,很是好功力。只可惜他们家二公子,可就画的没有那么像了,倒像是画了一条狗。
陈星河画了一会,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便打发他下去了。陈青走到廊下,见从外头跑过来的小厮说:“大公子送人去了。”
陈青撇撇嘴,没说话,偷偷朝里看,见陈星河坐在榻上,折了一只纸鸟,放在手心里,不一会这纸鸟便像是活了一样,飞出窗外,融入到外头鹅毛大雪里面去,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坞城满是梅花香气,巫行道闻见那气息,像是见到了陈星河。
一个月之后,陈老门主过大寿,在寿宴上,陈家二公子竟然当众指证陈大公子修习阴山术。陈老门主派人去搜,竟真搜出了许多阴邪之物。玄门为此哗然,陈老门主更是一病不起,下令将门主之位传给了陈家二公子陈星河。
巫行道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便急马赶回了坞城,等到他到坞城的时候,那一年的冬天已经过去。陈二公子接任门主的前一天,陈家大公子陈明月,自杀身死,吊在了近水台上。
坞城都说,是陈家二公子为了门主之位毒杀了大公子。本是世间至亲的双生子,却落得你死我活的下场,实在叫人唏嘘。
巫行道心中有愧,偷偷将陈明月的尸身偷了出来,运用毕生所学,找到了一个与他同一时间死去的小道士杨柳一,将陈明月的魂魄,重生到了杨柳一的身上。
他心中忐忑,看着睁开眼睛的杨柳一。
“我自知你们兄弟二人都不愿意见我,”巫行道说:“我救你还阳,也算是还了欠你的孽债。”
复生的陈明月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我一直不敢问你,陈氏两兄弟,你最爱的是谁?”
巫行道看着重生之后的陈明月,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三个人如何到了这一步,他只觉得痛心非常。陈明月本是前程似锦的名门公子,竟因为他早早冤死,落得被亲生兄弟毒杀的下场,如今虽然重生,可重生之人不比常人,恐怕一生多灾多难。陈明月对他的情意,他又如何不知道呢,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低头,说:“明月,是你。”
陈明月呜咽一声哭了出来,好像前生诸多委屈,都在眼泪里了。他嘴里说:“我不信,我不信,你最爱的明明是陈星河。”
巫行道心里凄然,陈明月如此聪慧的人,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心中所爱是陈星河。他这一句安慰之语,谁又会信。
陈明月爬起来,擦干眼泪说:“谢谢你重生之恩,前世都是孽缘,愿此生不要再见。”
他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杨柳一身体的人走远,心里只觉得哀痛。
梅花凋尽的时候,已经继任门主之位的陈星河,改名陈秋灵,他满十八岁了,取字枫晚。
巫行道也离开了坞城,到了夜郎城隐居,时而偷偷去看望杨柳一,重生之人杨柳一,身体再不似从前,常为病痛所扰。
但是更怀恋的,还是坞城的那一位,那时候陈秋灵还不是陈秋灵,叫陈星河,和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屋檐上坐着看星星。
“你们兄弟俩,到底是什么仇怨,你这样不喜欢他。”
陈星河喝了一口酒,叹息说:“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叫月出星隐。”
陈星河抬起头,看着夜空黯然道:“没有我哥哥,我便是漫天星河,自然璀璨夺目,可是星星再璀璨,又如何与月亮争辉。月亮一出来,再亮的星星也暗淡了,这便是月出星隐。所以我爹当初为了星月双辉取的名字,就注定我们兄弟不和睦。”
“你为何会这么想,在我眼里,星星便是星星,月亮便是月亮,你抬头看……”
陈星河闻言抬起头来,看着浩瀚夜空,耳边听巫行道说:“你觉得月亮出来,星星便没有光彩,那是你心魔作祟,眼里只盯着月亮,若是……”
巫行道忽然倾过身,身体挪到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月亮:“你如今再看,难道不觉得这星河璀璨,动人心魄?”
陈星河的嘴巴微微睁开,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第53章 坞城篇:秘密
好像自从那天以后,巫行道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么璀璨的星河。
他将他和陈氏兄弟的恩怨纠缠大概说了一下,然后讲了他如何为陈明月重生的事。众人听了他的故事,只觉得唏嘘不已,连卢元鹤都颇有些感慨,叹息说:“那这个陈大公子很是憋屈啊。可他……”
他转头看向林云深:“他又怎么被夺舍了呢?”
巫行道摇头:“这正是我不知道的一环。杨柳一为何失踪不见,又为何被夺了舍,我也不知道原因。”
“会不会是陈秋灵发现他哥哥没死,心中畏惧,所以夺了他的舍?”林音音说:“这不是没有可能吧。”
林云深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那个陈秋灵,不是偷偷挖出了他哥的骸骨,还用符篆封住了他的棺椁?可见他知道这害人的邪祟和他哥哥有关。如今他又要杀我,可见他和这杨柳一,恐怕也是相识的。这也说得通这剑灵为何有这么大的本事。那陈明月生前不是修习阴山术么。仔细想想,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了。”
“眼下的难题,是如何为修兄洗刷冤屈,证明这几起断头案非他所为。至于夜郎城杀人,倒还可以有些说辞,他们冤枉修兄是断头案的主谋,招招取人性命,修兄杀人,也算是自保,即便有罪,也比这屠村之罪轻很多。可是一旦将剑灵之事说出来,只怕你重生的事也包不住,这也正是修兄的担忧,你还是朝廷猎杀的妖道,一旦暴露,只怕四大玄门群起而攻之……”
“我不要紧……”
“你怎么不要紧,”卢元鹤说:“好容易活了,难道还要再死一次么。你以为夺舍是这样容易的事。”
“你看看我,再看看白隐,”林云深说:“要是一命换一命,拿我的命来换他的命,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吧。”
“若是能啃下陈秋灵这块难啃的骨头,很多事情都可以一应而解。”林音音皱着眉头说:“只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好。”
她说着抬头看向巫行道,却见巫行道眉头紧锁,看着窗外。
“我打算去陈家走一趟,”巫行道说:“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他虽然心思乖戾,却不至于这样狠毒。”
巫行道走了之后,卢元鹤摇头说:“你们看,虽然刚才他讲那故事遮遮掩掩,可他至少和陈氏两兄弟中其中一个人有些纠葛,依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这个陈秋灵。”
林音音问:“是不是如果证实一切都是陈秋灵所为,陈明月的怨气就会消散,他和那剑灵就不会再害人么?若真是这样,一剑杀了那个陈秋灵也无妨。”
她说完回头看林云深,却见林云深依然眉头紧锁。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难道为我夺舍的,真是陈秋灵?我们姑且当他发现了杨柳一就是他哥哥陈明月,因为他曾害死陈明月,所以怕陈明月报复,故而要杀他。那他直接杀不就行了么,为何要帮我夺舍呢?要知道替人夺舍便要施法,施法便要损伤心神,这是玄门之人的大忌,他为什么会懂这些阴邪的法术,又为什么要帮我?这一切我都想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