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筱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景象剧烈摇晃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身子被凌空甩出,朝着山下滚去。
永吉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地面裂开,火莲渐远, 王妃已经滚落山坡, 拿到火莲就救不了王妃。
想到上山时王爷说的“王妃的安危排在首位”,永吉目眦欲裂,一咬牙, 脚尖一点, 几个起落追了过去, 拉住了滚落的薛筱筱。
薛筱筱额头被飞溅的石头划破了, 鲜血糊住了眼睛,她随便抹了一把,推开永吉的手,喊道:“先拿火莲。”
永吉扭头看了一眼,火莲已经离他们很远, 其他侍卫正在奋力绞杀白衣人。山体剧烈摇晃,碎石滚滚而下,整个雪龙山的上半截似乎要塌陷。
……来不及了。
看看薛筱筱满脸的鲜血,永吉沉声道:“这山要塌了,不管火莲了,属下背着王妃下山。”让王妃重伤,他已经愧疚难安,要是让王妃陨落在雪龙山,他估计对王爷的伤害远比失去火莲要严重的多。
薛筱筱咬住了唇。
她不甘心就这么失去火莲。可就算他们准备得再充分,侍卫带得再多,也没料到对方竟然能把整个雪龙山给炸了。
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山石混着积雪滚落,山崩加上雪崩,大自然的威力谁也抵挡不了,在这种情况下,能活命都算是幸运。
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头顶落下,永吉一把扯过薛筱筱的胳膊,轻轻一甩,将她甩到了自己背上,几个起跃,避开了落石,飞快地朝着山下而去。
“让侍卫们撤退!”不断的轰隆声中,薛筱筱在永吉耳边大声喊着。
永吉长啸一声,尖利悲凉。正在与白衣人交手的侍卫身形一顿,齐齐朝着山下奔去。白衣人紧随其后,却再也顾不上交手,仓皇逃命。
滚石、雪崩,比侍卫们的速度还要快,薛筱筱回望一眼,发现不少侍卫已经被滔天的雪浪吞噬。
饶是永吉速度极快,也渐渐被追上,薛筱筱望着身后,雪浪翻涌遮天蔽日,暴虐的雪团中夹杂着无数巨石。
她伸出了右手,随时准备着接住后面袭来的暴雪和滚石,只要能碰到,就能收到空间里。
身后的暴雪马上就要袭来,永吉奔跑的速度已经催到了极致,落地的脚尖却正好踩中了一块崩塌的石头,他身子一歪,薛筱筱差点被甩出去,只能两只手臂一起抱紧他的肩膀。
暴雪挟裹着石头眼看要砸中她的后背,永吉向前一扑,在跌倒的瞬间,将薛筱筱甩了出去,他看准了不远处一丛灌木,控制好力道刚好把薛筱筱甩进灌木丛。薛筱筱没有摔伤,抬头一看,永吉却不见了身影。
整个雪龙山被拦腰炸断,雪线以下还算完整,雪线以上已经是人间炼狱。
薛筱筱刚好被永吉送到了下半截,她眼睁睁看着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山体在她面前歪斜,整个山头朝着另一面滑去,滚石暴雪吞噬了所有人。
……除了她。
“不——”一滴眼泪混着鲜血,从眼角滴落,薛筱筱扑了上去,隔着两臂宽的裂缝,身子悬空探了过去,将右手贴在了正在滑落的山头石壁上。
……
从后半夜薛筱筱上山,裴无咎就一直待在大帐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方向,有他的小王妃。
长安最终没再劝他,只是默默地抱了大氅,披在裴无咎的身上。他站在裴无咎的轮椅边,遥望着雪龙山,期盼着永吉和王妃能顺利地带回火莲。
此次跟来的五百侍卫有四百上了山,山下只剩了一百侍卫守着裴无咎,还有两百隐藏在暗处的,随时准备接应。
长安心里暗暗盘算着,就算宁王想要截获火莲,但宁王毕竟不能明着派出几百人,从人数上来说,他们还是占了极大优势。
这一次,王爷应该能站起来了。
天空湛蓝无暇,正午的阳光笼罩着雪龙山,整座山像是一个白衫绿裙的仙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们看不到山上的情况,只知道按照时间推算,火莲应该已经盛开。
突然,巨大的轰隆声从雪龙山传来,离了这么远,长安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晃动。
裴无咎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黑眸死死盯着雪龙山,喝道:“所有人,上山接应!”
他的手下向来是法令严明令行禁止,即便都知道王爷身边不留人会非常危险,但裴无咎下了命令,留守的一百侍卫和暗中接应的两百侍卫纷纷朝着崩塌的雪龙山而去。
长安默不作声,推着裴无咎飞快地跑向雪龙山,轮椅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颠簸,裴无咎却毫无所觉,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目光焦灼在雪龙山上。
雪龙山的上半截整个坍塌了,周围萦绕着漫天雪雾,暴雪滚石模糊了山头的形状,但裴无咎隐约察觉,那山头正在倾斜滑落。
此时是正午,他的小王妃应该在山顶,短短的时间内,她几乎不可能从山头上下来。
裴无咎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突然,天地寂静,倾斜滑落的整个山头…
…不见了。
长安脚步一顿,几乎惊呆,他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再看过去,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
雪龙山的上半截凭空消失,只余下半截留在那里,遥遥望去,像是一截断面平整的树桩。
此时那树桩断面之上有几百道人影坠落,像是下了一场“人雨”。
裴无咎修长的手指几乎要将轮椅扶手捏碎,沉声道:“一百侍卫上山接应。两百侍卫散开,围住雪龙山,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任何人离开,违令者,杀无赦。”
他可以肯定那消失的山头跟他的小王妃有关。
可是,她那神奇的包袱并不是无限大,上次只是藏了个尸体,她头疼得差点晕过去,养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这一次,硬生生藏下了半座山,她、她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裴无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建昭帝,要不是建昭帝,他的腿又怎么会被废?他不需要那火莲,小王妃又怎么会冒险上山?他更恨的——是他自己,他连站起来陪着她上山守护在她的身边都做不到。
轮椅颠簸上前,长安看到永吉远远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人,身上的雪白狐裘染了血色。
“王、王妃!”长安失声叫了起来,披着雪白狐裘上山的,只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