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是清新的味道,好像大雪簌簌而下,雪松挺拔苍翠。
墨发随意地散在肩头,还有些湿,有的地方一缕一缕的。
薛筱筱注意到了,抬手摸了摸,皱眉道:“殿下,不把头发弄干就睡觉,明天醒来要头疼了!”尤其是他还畏寒,大夏天身体还凉凉的。
裴无咎随意地嗯了一声,“懒得弄了。”
“这怎么行!”薛筱筱坐直了身子,“等着,我帮你熏。”
她从他身上爬过,下床找了小熏笼过来,盘膝坐在他的身边,拉起一缕墨发,慢慢地熏干。
她自己的长发都是朱槿和碧桃打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刚开始还有些不熟练,不过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他的头发比她的粗,更硬一些,握在掌心都能感觉到那蓬勃的生机。
薛筱筱很有耐心地帮他熏着。
没一会儿,她又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帮他熏发,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这么一想,心里又难过了。
她坐在裴无咎的侧后方,仗着他看不到自己,认真地打量着他。
即便是坐着,他的脊背也挺得很直,说起来他的仪态很好,不像她喜欢懒洋洋地窝着,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坐姿端正。
肩膀很宽,腰身窄窄,看起来有点瘦,不过薄薄的中衣下肌肉紧致,能隐约看到流畅优美的线条,按照薛筱筱平时抱着他的感觉,他应该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好身材。
墨发又粗又直,比她的还要浓密,要用整只手才能握住。
细白的手指在墨发间勾着,他的发丝顺滑略硬,与她的手指黑白相映。
薛筱筱越看越不舍,那发丝不像是绕在她的指尖,倒像是绕上了她的心头,把一颗心密密匝匝地包裹,几乎要无法跳动。
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从长睫上掉落,顺着脸颊,划过下巴,沾湿了衣襟。
“筱筱?”裴无咎轻轻唤了一声。他何其敏锐,又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她,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萦绕,可绕着绕着,她就哭起来了。虽然那声音细微,但隐约的抽泣是逃不过他的耳朵。
薛筱筱生恐他转身看到自己的眼泪,把小熏笼往旁边一放,从后面抱住了他。双臂紧紧环着他劲瘦的腰身,双手在他腹前交握,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裴无咎黑眸一黯。
他的小王妃还是哭了。
她不想让他回头看到她的眼泪,孰不知那泪珠已经沾湿了他后背的衣衫。明明是没什么温度,却烫得他肌肤发痛。
她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他能感觉到小王妃在竭力地控制自己,深呼吸,放缓,慢慢吐气。
过了没一会儿,她情绪稳定了。
脑门抵在他的后背上缓了缓,双臂从他的腰身滑开,抓起小熏笼,飞快地跳下床,冲向净房。
裴无咎深深叹了口气。
小姑娘这是何苦呢。这还没走呢,就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受。他自然是不会放她走,不过他怀疑就算放她离开,她可能还没出京都就后悔了。
薛筱筱还以为自己成功地瞒过了裴无咎,她冲进净房,撩着水洗了洗眼睛,又闭目养了好半天,再睁开看看铜镜里,已经看不出红了。
调整好情绪,薛筱筱回到床上,裴无咎躺下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薛筱筱埋在他的胸口,突然发现他的衣襟开得有些大,露出一线光洁的胸膛,从喉咙向下一直到脐上。
薛筱筱:“……”
她又觉得口干舌燥了。
目光落在那胸膛上,就像被粘住了,她想移开,可眼睛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根本不听她的使唤,紧紧盯着那一线玉白色。
即便只是窄窄一线,也能看到肌肉的蓬勃有力。
果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薛筱筱感叹了一句。
她似乎被蛊惑了,脑袋蹭了蹭,在他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只手却趁机搭在了他的胸口,手指小幅度地动了动,切切实实地摸了一下那流畅优美的线条。
裴无咎牙关紧咬,硬生生把一声闷哼咽了下去。
看着小王妃眼馋他的身子,他心下得意万分,偏偏忍得又痛苦。
真想把衣襟大开,让她看个够。
想动手也行。
不过,他的小王妃显然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就那么不易察觉地用指尖稍稍蹭了蹭,就不敢动了。
“筱筱。”裴无咎声音沉沉。
薛筱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偷摸人家被发现了,心虚得声音都飘了:“嗯?”
裴无咎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说起来我还没怎么带筱筱出去玩儿过呢,其实京都还是有不少好景致的,夏日临平湖上的荷花筱筱已经看过了,到了天凉入秋,百菊盛开,轻见千鸟、胭脂点雪,数不清的菊花争奇斗艳。等到落雪,西山梅花开了,白雪下红梅绿萼,又是别样风情。”
他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到时候,我带筱筱去看,好不好?”
薛筱筱刚刚压下去的泪水险些又被他勾了起来。
他在描绘着他们的未来,她却要走了。
“殿下。”她不敢应承,只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裴无咎心中轻叹一声,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再这么下去,真把小姑娘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