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他就要回幽藏宗,而秦弼不过是个金丹宗师,几百年后还不知人还在不在,计较恨不恨的有什么用。乐令将云铮留下应付那两名阳神真君,取出长剑毫不留恋地往北方飞去。
北方嵩里峰上,他交托给池煦的湛墨。
这些日子他一直筹划着要杀秦休,带着孩子自然不方便,云铮被他塞到灵宠袋中随身带着,湛墨这样脆弱的身体,却不能受这样的对待。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托付湛墨,只好将他放在嵩里峰,由池煦暂时照看。
他才离开内殿,剑光划过陵阳殿上方天空,就听闻后头筑基弟子的呼声:“秦师叔且住,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他的飞剑好过那些筑基弟子,却也不愿将祸水引到池煦那边,随手打出一道灵气,化作长风卷着他们落到地面,而后自己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碧玉流光划破苍穹。
飞不多久,嵩里峰已出现在眼前。那座茅屋房门紧闭,外头围着数道他自己布下的阵法,空中气息凝滞,似乎连风也绕过这处地方吹拂。
乐令踏入阵中时,那些阵法却全无反应,倒是茅屋门忽然打开,池煦怀抱婴儿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他面前。湛墨此时也精神奕奕,对着他阿阿叫了两声,在池煦怀中挣扎得厉害,有一瞬间池煦几乎制不住他,后来用上了几分灵力才压制住他。
乐令一步踏上前抱住湛墨,对着池煦含笑点头:“方才出了点事,秦休……秦首座被云真人杀了,我当时也伤了秦首座,这回只能离开罗浮了。此事虽与师兄无关,但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只怕以后咱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就此别过!”
他体内的神炁翻江倒海,向着玄关祖窍不停涌动,怕是立刻就要结婴,须得找到个安全可靠的地方,不能再留在罗浮境内了。池煦却是在金丹将近十月圆满的关口徘徊着,一看他身周灵气状况便吃了一惊:“你的金丹已空灵寂照,到了结婴的火候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该不是把秦真人的元婴吃了吧?”
他虽然是玩笑,但乐令的修为进境如此之快,也真是前所未有。这种情形不是吃了什么丹药,便是有了顿悟,可伤了一个元神真人有什么可顿悟的……
他忽然想到,生死关头正是人容易顿悟的时候。何况乐令身上溅满了秦休的血,就是仙衣不染纤尘,他的头发等细微处却还可看得出血迹。池煦越想越担心,驭剑追了上去,随他同往北方山林中飞去,剑光相并,一手拉住了他的领子,用力把人扯了过来:“你身上有伤瞒着我不是?我还不至于怕你这点连累,先让我替你疗伤!”
乐令抱着湛墨分不出手,他便从法宝囊中取中丹药,一把扯开才刚系好的衣领,露出了下方点点红肿痕迹。他的手立时顿住,重新拢住那片衣襟,双眼回望向问道峰方向,一股怒气从中升起:“秦休身为问道峰首座,竟做出这等……”
乐令却不以这点痕迹为意,一想到秦休死时景况和他死时几乎完全一样;还被自己吸食了神炁;将来回山之后更可慢慢折磨他的元神;再将其服下提升自身功力;便觉着这些年来的辛苦皆是值得。他心中越是欣喜,体内神炁转化也是越快,腹中那枚金丹不停增大变化,渐渐生出了模糊轮廓,无法抑止地开始了化婴。
他几乎就要坐到剑上,由池煦带着他离开。可是后山的阵法破绽只有他能找到打开,必须要撑过这一时。天地元气已向他体内滚滚涌入,尚未准备好的经脉和丹田被撑开,痛得他冷汗滚滚而下,催着池煦向他看准的地方飞行。
然而池煦却偏偏在空中转向,往一座荒僻低矮的小峰飞去,带着他直飞入一处暗洞。那洞里灵气竟还充足,只是有些湿气,头顶还有蝙蝠乱飞,被他们两人身上气煞一压,纷纷向外飞去。
池煦带他在里头绕了许久,到了最黑暗处才停下,拉着他站到一处高出水面的光滑大石上,又将湛墨抱到怀中,低声安慰:“这里是我早年发现的山洞,这里离洞口极远,就是你在这里结婴,别人在外头也感觉不到灵气变动。只是结婴后的天劫只能靠你自己来扛,我也帮不上什么了。你结婴事大,我带湛墨到另一处安全的地方等你,绝不会叫人靠近这里。”
他们两人在山中盘绕的这阵工夫,秦休死的事已在问道峰传开,更是传到了步虚峰的朱陵真君耳中。朱陵真君虽然近日对秦休略有不满,这弟子却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当即飞至陵阳殿,拿下了云铮,问清了实情。
云铮那里一语不发,秦弼的供词遮遮掩掩,他还是从门外守卫弟子中才知道了全部事情。内中真相实在叫他羞耻得抬不起头来,可若叫乐令出了罗浮,此事就更难说清,他只得从问道峰调派那两名金丹弟子,还有一直在步虚峰的程璟同去追拿乐令。
那三人中只有于易城一人知道根底,行动时瞻前顾后,恨不得永远追不上去。另外两人却是一心立功,和守门弟子询问过后,几经推断,倒是终于找出了他可能存身之处——他出门后直飞向北方,池煦又是他的亲师兄,去投奔池煦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到得嵩里峰后,他们三人并没找到人迹,却又被另一处异相吸引,觉着池煦可能在那里。因为池煦已是金丹圆满的修为,而北方山林上方的天空中已生出层层白云,凝成漩涡,还有香气流霞等结婴天象,丹云中心处便该是结婴之人所在。
池煦结丹至今,不过一百余年。三人羡妒交加,一同向云霞集结处飞去,希望此行运气好,乐令正在那里守护他结婴。就是不在,至少也要确定一下结婴的人到底是不是池煦,或是本门又出了什么天才人物。
他们落到地上时,就看到不远处大石上盘坐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修士,膝上架着一柄长剑,神态清远地看着他们。程璟远远认出他来,也就先把那个结婴的修士抛到脑后,神色严厉地喝道:“池煦,秦朗谋刺问道峰首座秦真人,罪行确凿,你立刻把他交出来,不可包庇!”
若是朱陵真君不肯与洞渊真君翻脸,秦休被杀之事自然要推到旁人身上,秦朗杀人不管可不可能,总也是个可用的替罪羊。
他心早盘算好了此事,只盼着池煦也能知事识趣,乖乖把乐令交出来,他们三个金丹宗师没有对付不了一个入门不过二百年的小修士的。
可惜池煦行事并不如他的意,仍是那样安安稳稳地坐着,一手握上了飞剑剑柄,淡然答道:“我不管他做了什么,我只知道秦朗是师父所收的亲传弟子,是我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