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一口,顾妆妆便觉得牙龈麻辣,喉咙发痒,实在看不下去他近乎变态的自虐,顾妆妆清了清嗓音,“其实去益州也并一定非要吃辣,那里有各地小厨,三弟别吃了,留些给旁人。”
宋知意反应快,招呼旁人,“对对,给我们也留点,别一人全吃光。”
闻言,宋延祁倒真的停了银箸,慢条斯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红油,若不是他喉咙不断吞咽口水,顾妆妆倒真觉得他很能吃辣。
直到宴席散去,宋三夫人的脸色都是阴沉可怖的,碍于三叔的颜面,她一直隐忍不发,刀子似的的眼神屡次瞥向宋延祁,自小疼到大的儿子,时至今日都不肯原谅自己。
究其原因,还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声名算不得太好的女人。
甫一回到府邸,宋延祁便再也忍不住,冲到影壁的后面,一手扶着墙,一手撕开颈间的领子,难受的吐了一口酸水,紧接着又是胃肠绞痛的折磨,怂恿着胃液呼啸涌出,宋三夫人拾阶而上,原是想训责他一番,可见着眼前的场景,只觉摧心剖肝的疼。
她上前替他拍打后脊,顺好气息后,哑声道,“冤孽~儿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母亲做的再不对,她已经成了你的嫂嫂,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同母亲赌气,一辈子怨恨着母亲吗?”
宋延祁喘了口气,擦了擦嘴巴的污秽,低头道,“母亲想多了。”
宋三夫人红着眼眶,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宋延祁愈是不发泄,愈是风平浪静的沉默,心里便愈是难受。
“延祁,往前看吧,母亲求你了。”
宋延祁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宋三夫人,辩解道,“母亲在说什么,我早就放下了。我去益州,是为了视察水利和堤坝重建,你跟父亲不是一直让我多历练,日后也好在官场左右逢源吗?”
真的放下了吗?宋三夫人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宋家男儿多痴情,三房无一纳妾的,这传统传到儿子身上,也真真是愁煞极了。
散席后,宋延年先是去了书房,北魏西伐连下三城,破西侧防线,将士士气旺盛,一鼓作气呈不败之姿继续挺进,大皇子得到魏帝口头赞誉,一时间风头正盛。
朝中关于立东宫的消息传得愈发扑朔迷离,在此关头,魏帝委任赵子林和从简二人临时接手被攻破的西辽三城,又让猜疑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赵子林和从简是宋延年外祖父提拔起来的人,虽然外祖父赋闲在家,朝中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宋延年看完西伐战况,又提笔取纸,写完后封好交给曾宾,沉声道,“告诉顾德海,可以行动了。”
回房之时,顾妆妆恰好沐浴完毕,正在擦拭头发,未施粉黛的小脸白皙如玉,春水似的眼睛从铜镜中看见了宋延年,欣然一喜,扭头咧唇笑道,“方才我还同画眉打赌,说你不消一刻便能过来,果然..”
画眉放下梳篦,整理好妆匣,弓腰小声道,“公子与夫人和美恩爱,心有灵犀,自是我猜不过的。”
宋延年上前,画眉携其余丫鬟一同退出房门,澄黄的灯下,顾妆妆整个人如同笼在一团雾里,她手指纤细,抚在青丝上慢慢揉搓。
“还辣吗?”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宋延年亲了亲她的脸颊,弯着腰将胳膊压在椅背上。
顾妆妆顿了一顿,忽然反应过来,嗔道,“辣死了,都怪你。”
宋延年状若仔细思量的样子,半晌叹了口气,道,“是怨我,下回我该悄悄同你使个眼色。”
“对极。”顾妆妆舌头还麻着呢,回来又喝了两碗酸梅汤,特意加了木樨进去。
“如此,便只有一个法子了...”宋延年欲言又止,明亮的眸子扫向顾妆妆微敞的衣襟,玉瓷般的皮肤挂着几颗水珠,叫人看了口干舌燥。
顾妆妆不明所以的仰起脸,眉心微皱,宋延年凑上前,将唇堵在上面,纠缠在一起的舌彼此交换红油的麻辣,原先淡去的滋味骤然席卷回来。
顾妆妆喘不过气的时候,宋延年才离开,手握着她的后颈,暗哑着嗓音问,“好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宋延年:夫人,击个掌!
顾妆妆吐了吐被辣红的舌头:击你个鬼
第33章 033
一张小脸亲到绯红, 朱唇轻启,重新获得空气的顾妆妆犹如从岸上逃回水中的鱼, 迫不及待的喘了几下, 啐道, “不好。”
宋延年不怀好意的直起身子, “害羞了?”
顾妆妆立时挺直脊背,嘴硬道, “我这是辣的!”
窗牖咔哒一声,被风吹合,薄软的帷帐挂在银钩上, 停止了拂动。顾妆妆跪立起来,如蝉翼般轻透的寝衣滑到肩下, 她伸手搭上银钩, 落下帷帐后,腰间一紧,扭头, 宋延年的唇亲在她鼻间。
温热的, 带着青梅酒的香气,顾妆妆扭过身子, 两臂攀上他的颈项, 那夜的话还没说完,此时宋延年脸颊发红,微醺很是好商量的感觉,便轻声又问。
“夫君, 你喜欢孩子吗?”
宋延年抬起眼皮,睫毛下的瞳孔幽深如夜,眸色一转,明亮的光被长睫盖住,“我喜欢孩子,更喜欢你。”
商人便是有个巧舌如簧的特性,哪怕是自己有瑕疵,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人挑不出错来。
就像去市集买菜,觉得菜不新鲜,问小贩,他就会说,来往的客人都挑挑拣拣,我这菜叶子不烂才怪。又或者说,从小贩处买了一只母鸡,养了半年犹不下蛋,回去找他,他肯定也会狡辩,母鸡是吃了您家的东西,把习性养坏了。
总而言之,一定要悄无声息将自己责任摘除干净,明明您吃亏了,说的好像占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宋延年这句话,在顾妆妆看来,是有深意的。因着他的难言之隐,故而借喜欢顾妆妆的由头,岔开话题,避而不谈,那两人婚后缱绻却不能有子,大概毛病出在他身上。
顾妆妆稍稍松了口气,又想着他待自己如何好,寻思即便宋延年真的此生不能有子,她也断然不能嫌弃他。
自打宋永丰回府后,便着手翻看了近几年的水路和陆路货运路线,除去几条固定往西南去吐蕃和大理的未变,其余往西往北的全部做了调整,且运送物件来往极其频繁。
宋延年这几日都奔走于码头间,每每归府之时,皆是月白风清,夜幕垂笼,院中的灯火是顾妆妆特意吩咐人留的,窗下的虫鸣因周遭的寂静显得异常刺耳,拾级而上,推门放低了脚步。
外厅依旧燃着一盏罩着笼纱的灯,鸳鸯戏水的纹样叫他数日的疲惫瞬时扫净,床上人睡得安稳,他吁了口气,解开衣裳甫一放下,便见顾妆妆挣开惺忪的眼睛,带着鼻音哼了声,随即又翻了个身,纤细的小腿压着薄衾,露出一截皙白的腰。
宋延年缓步上前,低着头凑在她耳边亲了下,又柔声说,“进被衾里,别着凉。”
夏日的夜,往往上半夜睡得燥热,下半夜开始泛起冷意,顾妆妆不予理睬,宋延年贴着她的腰一探,冰凉凉的,还有层出汗后的黏腻。他扯过薄衾,将她团团裹住,慢慢推进里头。
这样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即便她知道所有真相,之后漫漫长路,荆棘遍布,犹如刀尖舔血,每一天都势必如履薄冰。有时候比敌人更恶毒的,是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