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像小动物一样永远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的孩子大概永远不会出现了,那双带着渴望的黑色眼睛也再不会落在他身上了,杜越绝望的握着手机,想要给他打回去,可耻的想要再听听这孩子的声音,结果电话却率先响起来。
“干爹,我错了,不该这样对你说话,你等我,我这就回去!”
秦楚着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气喘吁吁的带着他特有的声线,杜越的手心沁出一层汗珠,把头埋进枕头里,这一刻的表情他不想与别人分享。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再阻止悸动的心,秦楚已经赢了,尝到了失去的滋味,他清楚自己再也抵抗不住,或许再次见面,他会接受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
电话里传来秦楚夹着粗气的笑声,似乎握着电话跑了起来……
停下来!不要再往前跑了!
小楚停下来!
杜越对着电话拼命叫喊,猛地睁开眼睛,美梦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车顶,他的眼眶酸痛无比,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流出些什么,可是过了这么久他却始终无法落下一滴眼泪。
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他与秦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十三岁,十六岁,十八岁,二十三岁……他见证了这个孩子生命里最美好的年华,也重温了那一道始终追逐在背后追逐的目光,梦里秦楚总是对他没心没肺的笑,哪怕在他身上跌倒了这么多次,却依旧能够笑眯眯的爬起来,继续偷偷地注视着他。
但美梦总是在最痛苦的时候戛然而止,他眼睁睁的看着秦楚跑出去,却无法阻止,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那天他能个把秦楚留下,而不是让他一个人走,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是美梦只能是美梦,轻轻一碰就碎了,醒来之后只剩下刻骨铭心的煎熬。
杜越闭上眼睛,想要握住梦中秦楚残留的气息,这时候一条毯子披在他身上,张伯的声音传来,“老爷,地方到了。”
杜越一动不动,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明天秦先生的葬礼还需要您,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就这样垮了。”
老管家几乎把秦楚当了半个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无法言说,声音都在颤抖,听到“葬礼”两个字杜越慢慢的回过头来,入赘冰窟面如死灰,老管家早就哭红的双眼再次涌出了泪水,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老爷,您难过就哭出来,别这样……”
杜越摆了摆手,整张脸陷在昏暗里看不分明,“我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不用跟着了。”
他要去参加葬礼了,自己最爱的孩子的葬礼。
那个永远笑着叫他干爹的孩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眼眶里痛的几乎失明,可是他哭不出来,最尖锐的痛苦是没有眼泪的。
推开车门,慢慢的走下去,顺着空旷的山路一直往上爬,他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包括跟着自己多年的张伯。
山上有一间千年古刹,香火并不旺盛,整个寺院里静的落针可闻,肃穆庄严地佛堂里老和尚正敲着木鱼。
跨过褪漆的门槛,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仰头看着黛青色的佛祖,面上没有半分表情,漆黑的眸子犹如一潭死水。
“施主,因何而来?”
苍老的声音传来,老和尚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