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宿舍楼下,顾汐看了时间,凌晨两点零八分,打发了司机回去,他轻手轻脚爬上楼,摸出许久未用的一串钥匙。
进了门,顾汐脱下大衣,悄悄把卧室门掩开一条缝,香山正躺在床上,窗台边月光洒进来,一地银辉,他恰巧能看见爱人睡梦中缓缓起伏的优美脊背。
顾汐松一口气,把门带好,立刻钻进浴室,迅速冲了个热水澡。
身上不再有寒意,他才小心走进卧室。香山正抱着他的小胖狗睡在床里侧,即使顾汐不在家,还是习惯性地把另一边留给了他。
顾汐斜倚在香山身后,为了不把他弄醒,没有像以往那样,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放松。不过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双手绕过他腰侧,轻轻环上去,握住香山的手。
小胖狗听出声响,尖耳朵动了动,轻轻蹭了蹭主人的下巴,又睡过去了。
顾汐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他伏起身,亲亲香山的额头,又一路沿着颈项向下,若有似无的触碰,眼神却一刻不离开心上人。香山无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也许是奔波劳碌太困顿,在无比温馨静谧的环境里,不过一刻钟,顾汐抱住香山,也沉沉睡了过去。
小胖狗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枕在香山肚子上,把主人给闹醒了。
天已经蒙蒙亮,香山感觉后背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有一种顾汐回来了的错觉。
他打消了立刻起床的念头,默默感受了片刻,忽然惊起,慢慢回头。
果然是顾汐。
他难得睡得这么熟,呼吸均匀平稳,表情恬淡,香山晃了心神,伸手去抚顾汐的眉眼,碰了碰他的嘴唇、下巴,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躺下,帮他慢慢把被角掖好。小胖狗扒拉着被子,被香山轻轻拍了脑袋:
“别闹,咱们再睡一会儿。”
香山迷恋现在这样让人安心的氛围,他和顾汐静静躺在一处,天天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仿佛这只是一个极其普通平淡的日子,步步紧逼的危机感也不复存在。
香山才发现,没有顾汐在身边,以前的日日夜夜,原来并不安稳。
顾汐做了个梦,年代久远,但是印象深刻,历历在目。
与其说是梦,不如称作回忆。
他记得那天,副总匆匆忙忙过来,说是二叔出了事,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飞奔到医院,本来以为经过手术,一条命总能捡回来。
他劝过二叔很多次,公司交给年轻人就好,他想让二叔多出国散心,安心养老。老人家也答应他,等监管完手上那批机器,顺利出品,就彻底不做了。
顾汐等在手术室外,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不久几位医生同时出来,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对方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内心麻痹,接着是出殡,火化,顾汐后来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切行程他整个人都处于游离状态。
香山被审判那天,他也去了,坐在最后一排。
直到法官宣布量刑,香山站在庭内,默默聆听,最后被两名法警押解,离开现场。他一步一回头,探寻的目光,顾汐都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顾汐才真正觉得,原来他所爱的人,都慢慢离他远去了。
他用很多年来消化这个结论。但是没有人知道,在一审结束之后,他等在关押香山的监狱外,从黎明到黄昏,黑夜白天几经循环,最后顾汐平复心情,要进去找他。
结果香山的面没有见着,只收到那枚玉石。
当初顾汐送给他的时候,香山答应他,会一直贴身带着。
顾汐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知道那块玉是她留下的,所以寄托在此的感情不言而喻。
香山一句口信都没有,只是把东西还给他,这意味着什么,顾汐每次细想就夜不能寐。
变质的感情不一定是冷淡、无视,也有可能由一个极端,跳转到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