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子,是上天之子,所以他有权利接近神坛。而别的人,所有的人,包括杨后,只能原地跪下,恭恭敬敬地,九拜!
十万百姓皆跪,公卿贵族皆跪,大宋天子也跪,唯有一人独立!
小道士,独立神坛!
身边,金黄之气萦绕,神像明灭聚散!
小道士清楚,这一刻,便是他一生中最荣耀、最巅峰的一刻!
他自己无法超越,也再无人能超越!
……
普天大醮极是成功,前所未有,甚至空前绝后的成功!
官家狂喜,在宫中设宴,大宴三天。
这三天里,小道士风头之盛,甚至盖过了官家。
可小道士还是淡然!经过了那极至巅峰的一刻,世间再无荣耀,能打动得了他的道心。
欢宴之后,在官家和圣人的盛情挽留之下,小道士告辞离去。
出了宫,小道士谢绝了羽林军的护送,独自一人,融入吉了临安的街头。
看着身周的热闹,四周的繁华,小道士这一个多月来,始终飘荡在云端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站在临安的街头,小道士深吸了几口气。摊开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小道士说:“瞧,我不过也是肉身凡胎。我要真将自己当成了小神仙,那还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微笑着摇了摇头,小道士洒然离去。
行不了多远,面前一辆八抬大轿停下,然后一人掀帘出来,一拱手,恭敬说道:“小神仙,可否移步一诉?”
却是,权倾朝野、日益骄横的韩侂胄!
竟是韩侂胄!
茶楼里,静室中。
韩侂胄说道:“普天大醮上,小神仙的风范,实在是让韩某心折。韩某到那时才相信,小神仙真是活神仙。韩某敬服!”
小道士大吃一惊。韩侂胄手握军国大权,正值人生巅峰时刻,这世上怕只有官家,才值得他放下身段。他对自己这般讨好,意欲何为?
看不透,也不想去猜,小道士便淡淡地说道:“不敢,韩太傅谬赞了!”
韩侂胄正色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韩某与小神仙本无恩怨,但受空玄子所请,韩某确实曾有几次对小神仙不利。事到如今,韩某也大是后悔。”
韩侂胄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捧上:“如今我大宋北伐在即,诸事极多。韩某身为平章军国事,主持一应大事,实在是无暇他顾。”
“为江山社稷计,韩某想与小神仙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两不相犯,彼此相敬!”
小道士大惊,韩侂胄原来打得是这主意。他竟是来求和的,他竟是放下身段,主动求和!
小道士不置可否,问:“哦,那以后应如何?”
韩侂胄双手举杯:“韩某以茶谢罪,为以前的事,向小神仙赔罪。以后,韩某绝不会再冒犯小神仙,也请小神仙不要对付韩某。”
“再且,小神仙与空玄子的事,韩某定不会再插手。若是空玄子不幸死在小神仙手中,韩某也绝不会存心报复。”
小道士不动声色:“贫道要如何信你?”
“小神仙饮了此茶后,韩某愿指天为誓,发下毒誓。当然,也请小神仙,给韩某一个誓言。”
小道士犹豫了。
韩侂胄本来就信道,不然,不会对空玄子深信不疑。而这次普天大醮,自己大展神威,请动真神下凡,这让韩侂胄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他怕自己使出仙术,诛杀他!他现在正是人生巅峰之时,哪舍得死?
所以,他不惜放下身段,主动求和。
这次求和,便是韩侂胄最后的努力!所以他付出了最大的诚意,不惜端茶谢罪,不惜指天为誓。他对自己深存敬畏,若是自己愿意和解,他定不敢再对付自己,此后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若是自己咽不下一口气,韩侂胄此时自然不能做什么。任他权势如可滔天,可小道士此时正如日中天。他当街邀请,现在四门大开,他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狙杀风头正盛的小神仙。但此后嘞,只要一出这茶楼,韩侂胄必会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彻底毁灭自己。不然,他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
那么,自己该不该接受,韩侂胄的求和?
想了一下后,小道士心中一叹。
他该怎么做?
于公来讲,此时北伐在即,韩侂胄正主持大局,若是自己与他死斗,怕真会坏了大事。
于私来讲,韩侂胄真若不顾一切,拼起命来,自己还真的极可能干不过他!
可韩侂胄三番五次,差一点点便置自己于死地。若就这么握手言和,他岂不是毫发无损,而自己却吃了大亏。
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一时,小道士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