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陛下,臣刚起了榻,早宴尚未来得及吃上一口便奉口谕入了宫来,倒是不曾听闻昨夜发生了何事。”
“爱卿不知,昨夜有贼子夜袭皇陵,陵园被毁。”李治一字一顿说的缓慢而清晰。
“竟有这等事?”宫澧闻言面露惊讶之色,低声喃语,“贼子今是愈发猖狂了。”
“朕急召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对于此事有何看法?”李治看着宫澧,声音低弥沧桑,似无奈似疲惫。
宫澧闻言轻笑一声,“臣一介残人,栖居国公府内,忙于大理寺一应事务,历年疑案悬案繁杂,臣已是焦头烂额。对皇陵事宜着实没什么看法。倒是林俊将军,多年领兵守陵,昨夜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吗?”
宫澧悠悠开口,目光则转向跪在一旁的林俊。
“一切如常,不曾有异。”林俊闻言沉声应道。
“那就奇怪了,既一切如常怎会突然出了事端。”宫澧喃喃低语,略做沉思。
片刻又言,“好端端的,突然有人选在这时节炸了皇陵,断不会是临时起意。所谓事出必有因,自有其目的。”
宫澧的声音如静水无波,说的轻缓。
“怎么说?”李治听他的意思知他还有后话,连忙追问。
“臣听说当初战事紧张,戎夷侵我国土,祸我民众,一时间惹得怨声载道,愤怨难平。对于番邦联名请和一事,百姓心中早有积怨,眼下使臣入都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着什么联系。”
“依爱卿之意,此事是有人不满使臣进都故意为之?”李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或者,是怕使臣来都开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朝廷都会答应,提前示警吧。毕竟,当初战事吃紧,十万将士埋骨边塞。戎夷联名求和之时,朝廷却不曾为他们讨个公道,只收了一纸求和文书便停了战,已经寒了百姓心。”
“岂有此理!简直反了!”李治闻言冷然暴喝,“竟有如此刁民,来人,即刻排查今昨两日往出城众,一律逮捕处以极刑。”
“陛下息怒。”李治怒喝声止,宫澧轻声接道。
“方才林将军已道不曾发现异常,林将军领兵守陵已有七年之久,从未出过纰漏,此番出了这样的事,想来行事之人也不是普通贼子。自古才杰出民间,布衣百姓中亦是藏龙卧虎,若是不分善恶一律处刑怕是会激起民愤。”宫澧端坐轮椅之上面色和润。
“你什么意思?”李治看着宫澧,侧目而问。
“此事即是因百姓不满所起,安抚民心当为最重。切不可步步紧逼,惹了民怨。如今使臣入都在即,若是逼得紧了,届时闹出更大的乱子,不仅有损国威,更会让番邦各国反心再起,得不偿失。眼下安抚民心,顺从民意方是上策。”
“安抚民心?拿什么安抚?皇陵被炸,我皇家脸面何在?”李治不可思议的看着宫澧,怒不可遏,骤然暴喝一声,“简直荒唐!”
李治一掌怒拍在手木上,啪的一声清响。
“陛下,皇陵一事事关重大,影响恶劣,当然要彻查到底。不过更应彻查的是皇陵周遭蛛丝马迹以擒得真正的贼人,不可祸及无辜才是。”
“那依你之见,此事交由谁调查合适些?”半晌,李治平复了情绪,冷声问道。
“如今朝中为迎使臣入都已忙的不可开交,又逢刚失了中书省两位要员,朝中人手已是不足。而皇陵被炸一事,事及皇家脸面,因此承手之人不仅要有足够的经验还要有一定的地位才行,非一品大员不能承。”
宫澧坐在银椅之上,答话声音温和轻缓,突然话锋一转。
“可如今沈相正着手准备迎接使臣诸多事宜,苏相奉皇命代天巡授各州不在朝中,中书令一职暂时留缺,夏侯爷领了护卫使臣在都期间安危防护之事。臣又身兼大理寺职务,实在分身乏术。此事交由谁来做貌似都不太合适,臣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选来。”宫澧眉头轻皱,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李治高坐金椅,听宫澧一字一句说的平缓,紧皱眉头也缓平了下来。
“一品朝臣,倒是有一人可用。”李治看着宫澧朗声道,“爱卿可是提醒了朕。”
“一品朝臣臣已悉数列举,还有遗漏不成?”宫澧诧异的看向李治。
“爱卿不上早朝自是不知,夏卿昨日早朝刚递了折子,行宫守卫布防他已安排妥当,正得空闲,此事交由夏侯再合适不过。”李治说到这,脸上微微露出释然之色,似乎皇陵被炸一事已了结了般。
“来人,即刻宣夏远觐见。”李治高喝一声。
却没见殿下银椅之上,低首垂睫的宫澧嘴角轻轻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