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子仰头看他,他的目光却盯着手中的白瓷小杯,弹钢琴的修长指节此时在那细腻的瓷杯表面上下摩挲。伦子猜测他可能正在想那个白瓷一样的姑娘。
伦子啊了一声想起邓恩的嘱咐,“还要我准备一张三十万的支票吗?”
杯子中的水凉了,萧渊放下说道:“不用了,她应该不需要。”
“为什么?”伦子小鹿一样的眼睛闪着光。
“伦子,curiositykilledthecat.”
伦子眯起眼睛笑说:“放心我不多管闲事。”
萧渊一手撑地起身,一手拿起外套就要出去。他今天就要摊牌,如果池小鸽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那他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伦子拦住他问他去哪里,指着风雨交加的外面,告诫他今天不要去电台。
萧渊的车停在电台大厦底下,雨水打在前玻璃表面,很快视野里便溢满了浑浊的雨水。忽然,外面有一人敲车窗,萧渊打开车门,池小鸽收起雨伞,侧身进入副驾驶座,不请自来的客人萧渊还是第一次看见。
池小鸽的身上没有沾上雨水,萧渊猜测她并没有等很久,可是她看不见,为什么可以如此准确地知道这是他的车呢?
池小鸽低声说:“你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先等等,我想知道——”
“我是听见车的声音才猜到是你的车。”
池小鸽不等他问完就回答了他的疑问,有很多人感叹过她的听力实非常人。
“那如果有和我开同样车型的人,你会不会听错?”
池小鸽深思后说:“所以我只是碰碰运气敲了你的车门,然后闻到你车上的薰衣草香料的味道才确定是你。”
萧渊点头心想原来是这样,随后说:“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去哪儿?”
“清河坊,把我放在那里就好。”
萧渊发动车子,看了一眼池小鸽,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池小鸽今晚的脸色很奇怪,悲伤、坚定、冷静。方向盘握在手里,萧渊极力不好奇她今晚要去做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担心她。
“雨下得很大,你一个人去?”
“对。”
“需要我陪你吗?”
“谢谢,不用。”疏远而客气。
雨声在耳边催促他告白,此时他的心倒像是放在锅里煎炸的牛排,一路上他都在想措辞,他想验证池小鸽究竟爱不爱黎开,可是答案一旦揭晓,他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姑娘就要被迫放手。
长痛不如短痛,萧渊开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池小鸽静静地听雨落下的声音,忽然听到他的提问,思忖片刻她说:“我喜欢的人,吃咸鸭蛋会把黄给我,会在我生病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会在我想放弃原则时鼓励我坚持,会把家里所有尖锐家具的角包裹上,会在我失眠做噩梦的晚上安慰我让我别怕,甘愿成为我的眼睛,我的导盲杖,永远不会抛弃我,始终守护我,这就是我喜欢的那种人。”
车子停在街口,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雨倾盆而下冲刷地面,干净的和肮脏的都随水流不见踪迹。
池小鸽道谢,然后下了车,墨绿色的雨伞撑起,萧渊只能眼睁睁看她走远,他甚至没有勇气像往常那样死皮赖脸纠缠她,跟着她去危险的地方。池小鸽的语气分明告诉了他,他没有任何机会,因为她早已爱上黎开,黎开不是一厢情愿的那个人,他才是,为了那一瞬间的动心,一厢情愿陪在她身边,为了池小鸽的一滴眼泪,他可以放弃利益放弃原则,可是,池小鸽从来不爱他,他是这出戏里唯一的傻瓜。池小鸽一定早就明白了他的心,只不过她在找机会拒绝,下雨天,还真的是个坏天气,会让失恋的人心情糟糕一百倍。
萧渊转头看她的座位,上面遗留了一根长发,他珍视地捻起长发,放到了口袋里,池小鸽从来不知道他的副驾驶座不允许坐女人,连伦子也不知道缘由。曾经他最爱最珍惜的女人就是在那个位置上被一根钢管贯穿了脑袋,从那天起他就不姓成了,他也不再叫成渊。
车依然没有离开,萧渊熄火,抬起手臂看时间,半个小时一到,他就要下车去找池小鸽。
池遇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其他几个人等了十几分钟。池小鸽还是失望了,她自信地以为,只要有一丝血缘关系他就不会伤害她,可是为了钱,再亲近的人也会变成魔鬼,黎开从来没有告诉她,这个世界始终是坏人比好人多。
池小鸽听到了五个人的脚步声,伞倚在她的肩上,雨滴落在伞面上,池小鸽一圈圈转伞,伞面上的雨滴飞落成圆圈。
“那三十万你什么时候拿?”
“我凭什么给你三十万?”池小鸽说。
她听到其中有一个人往地上吐了口痰还说了句脏话。
“你今天不给我,你觉着我能放过你吗?”
“我不会给骗子钱,绝不会!”
“什么意思?”
“我哥哥已经把手术费交了不是吗?他还给了你们一大笔钱,可是你居然还骗我说要手术费。”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池遇,以后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最后一次尊敬你,尊重我们的关系。”
池小鸽转身离开,却听到池遇叫他们拦住她。
池小鸽说:“你敢?”
“你以为你是谁?绑了你我就不信黎家不拿钱给我。”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不认我,也不让我回去。”
“嗯?”
“她不是怕她拖累我,而是怕你拖累我,你是一个为了利益连亲人都能伤害的小人。”
池遇恼羞成怒,大喝:“逮住她,她值一千万。”
几个人冲上来,池小鸽笑着说:“你们敢,我已经告诉了朋友我去哪里见谁,警察按照线索找,再加上我哥哥和我爸爸的人脉,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池小鸽的拳头紧握,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处,连送她来的萧渊也不知道她的确切位置,她失策了,本以为池遇不会伤害她,可是她忘记了这个人根本不算她的亲人。
“抓住她,我有办法拿到钱还不让警察找到我们。”池遇吩咐他们。
穿黑色短袖的中年人第一个抓住了池小鸽的手腕,滑如凝脂的触感还没有持续几秒钟,他的手掌就像被针刺般疼痛,吓得他立刻放手。
谁都没有看清来者的脸,几下就被放倒在地,只模糊记得好像是个女的。
池小鸽惊喜:“无心,是你吗?”
“跟我走。”她拉住池小鸽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聂儿赶到,只看见地上躺的几个人,池小鸽不见踪影,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把她带走了,她想她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