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令他心神震惊地用读忆反复观察的,是孟女士后脖颈处的那个奇怪纹身,它似龟似象,不伦不类,与南庄村人脚踝上的纹身并不相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撒谎。”章涵敬缓缓站起,走到她身边,而后弯下腰身,脖颈向前微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女士那对漆黑瞳眸,冷声说道。
孟女士还是大意了。
章涵敬只是率直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和个性,没有丝毫掩饰,她便以为这个女警官太过年轻,人情世故不够老练,是一张摆在阳光下面就会被一眼看透的白纸。
却没想到,章涵敬只是表现出了她最想要看到的一面,殊不知,她已是在交谈过程中,被这位喜欢眯着眼睛的女警官给吃透了。
竟然暴露了,再继续装下去,也毫无意义。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漂亮脸蛋,叹了一口气,疑声道:“你竟然也知道状元楼?”
“状元楼在哪?”章涵敬可没耐心去琢磨她的内心世界,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踏古长街的’正中央。”孟女士轻叹道。
“那座还在营业中的古玩店?”章涵敬双目微眯,略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错。”孟女士点了点头,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向摆满耐寒花卉的小院方向望了一眼,说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那家店的靠山,可是京城里的一尊大佛。”
章涵敬知道她这里来了客人,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你的靠山,又是谁?”
“我没有靠山。”孟女士见他们二人终有要离去的念头,便抽出那盒爱喜香烟,手指在烟盒底部弹了一下,香烟探出一小截后,她用两根手指轻轻捻出,插在烟托戒指上,动作说不出的优雅与含蓄,就好像民国时期的女人从画报里活了过来,安然地坐在椅子上那般。
陈小烨心头猛然一跳,他想起来了!
在他五岁那年,爷爷因病去世,整个陈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气氛说不出的压抑,他那时还不太懂事儿,不明白为什么连姐姐都在伤心哭泣,没有陪他玩耍。
恰在这时,有一只皮毛纯黑的小猫,从院墙外翻进来,在他眼前跑过。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他玩心忽起,追着黑猫就跑到了后院山坡上,那只小猫被他锲而不舍地狂追吓到了,身形灵巧地爬到了一颗栗子树上。
幼时的陈小烨眼见黑猫在树上呜呜叫唤,好似嘲讽一般。
他那敢于在辰隰地里与烛龙拼死一搏的豪勇,在他幼年时期便可见端倪。只见他撸起袖子,第一次在没有大人看护的情况下,爬上了那颗对他来说高不可攀的大树。
可惜的是,他踩着一只扭曲的树干向黑猫靠近时,脚底一滑,从空中坠了下来。
而那条树干之下,正好散落着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
眼见他那颗小脑袋即将摔在石头上时,一只纤细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才没让他在年幼之时便因爬树坠落而一名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