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里寂静无声,所有的生命都随黑暗一同陷入了沉睡。
隐约间,有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像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又像是枯叶凋零,来自于遥远的深冬。
叶岚对他比了个口型,眼角余光暗示了某个方位:过来,有空位。
段璟微微一怔,目光扫过他旁边那一点狭小空间。
这……怎么看都只够把卡鲁塞进去吧?
叶岚立刻往后面缩了缩,身体灵活得仿佛一只液体猫。
实验室传出细微的声响,段璟来不及多想,一个滚动,悄无声息藏到了叶岚给他腾出的空位。
就在这么一瞬间,一只白色的生物撞到了机器边缘,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叶岚连忙探出一只手,及时揪住了卡鲁的尾巴,粗暴地把它拉了回来。
卡鲁的嚎叫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段璟捏住了声带,挣扎了两下,无果。最后还是叶岚冒险释放信息素才安抚了它。
望着叶岚折腾卡鲁的样子,段璟心中生疑。自从离开宴会,卡鲁就行为反常,进入军塔之后尤其明显,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这台机器连接着一个通道,能通往军塔第一层某个房间。”叶岚用口型对段璟说着,紧接着给卡鲁下了精神暗示,让它率先进入了通道。
叶岚尾随而上,准备在前面带路,先前的脚步声却忽然停了。
段璟神色冷了下去,几乎是一瞬间就分辨出声音来自于中间那个巨大的容器后面。
刚才他进入实验室的时候,分明没有察觉到任何生气,这第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容器透明的玻璃上倒映出闵寒苍白得近乎病态的面庞。
“好熟悉的精神力……很像许多年前我认识的那个向导,那名天才研究员。”闵寒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黑暗深处,在无比漫长的回忆里极力搜索着某一幕。
段璟的脸色倏地变了。
“听说,他和联邦的另一位将军,在对军塔进行最后的清扫工作时,捡回去一个孩子……”闵寒无声笑着,眼中毫无畏色,“他是联邦的高级情报员,潜伏在军塔销毁了大量的资料,还试图救治被实验毁坏腺体的向导,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段璟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隐约意识到闵寒在说什么,面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后来,联邦军部始终担心他被专项组的人同化,显示逼他退役,又因为忌惮他的3s精神力,拿他的哨兵做威胁,给他注射了精神药剂。”
闵寒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所有回忆对他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他一直站在历史的长河外,冷眼旁观着一切。
“真是痛苦啊,一个向导为联邦奉献了他的一生,下场居然是被强制退役……”
段璟扣紧了手指,却有一只手绕过他身体,握住了他的手腕。
身后冰冷的胸膛似乎有了与血液一样滚烫的温度,那一刻拥抱的姿态有如雕塑般不可动摇。
叶岚对他摇了摇头,继续用口型表达着:“我们先走。”
那台机器通往的是军塔第一层的某个实验室,实验室有两扇门,相较于之前那些凌乱的实验室,这里显得干净许多,甚至……有一些特殊的医疗器械。
记得之前来的时候,尽管所有房间都是关闭的,却没有一间上了锁。但这一间的门却从里面被反锁了。
难道是他疏忽了其中某一间?
心中正疑惑,叶岚却已经开口:“这里不是实验室,是军塔唯一的医疗室。”
“我曾经来过这里,”叶岚看向这里唯一的病床,“小时候,我在这里进行过一段时间的治疗。”
段璟走到那些废弃的医疗器械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帮我治病的那名‘医生’,我想……应该就是江言上将吧,”叶岚笑了笑,“他很温柔,但是不怎么好接近,每次都戴着口罩,我不知道他的长相,后来的许多年里,也没有再见到过他。”
温柔?段璟唇边多了一抹笑意,他恐怕只对病人温柔吧?天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有多难以捉摸。
这里是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只可惜后来……
“七岁以前,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来这里治疗,”叶岚忽然出声,”因为痛觉不是太敏感,所以我的刑讯成绩能够很高,但是父亲不让我说出去。后来所有人都说父亲死了,但我始终相信他还活着。”
“其实,江言上将未必就不在世了。到现在为止,不是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的死亡?”
段璟揉了揉他的脑袋。分明他自己才是最该难过的那个,怎么还安慰上他了?
“疼吗?”段璟留意到他腺体周围未干的血迹。
叶岚摸了摸腺体附近那一片:“有点。刚刚为了开启通道,迫不得已接通了芯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段璟沉默了下去,唇边笑容跟着淡了几分。精神芯片的感应对应着精神力的衰竭,甚至有可能影响身体器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像是看出了他所想,叶岚解释说:“我的精神芯片……从出生起,几乎没有用过,一次两次的,应该没多大影响。”
段璟没有多说什么:“我们出去吧。”
一共两扇门,二选一。
叶岚点头,转开了其中反锁住的那扇门的门锁。
段璟一怔:“你确定是从这里走?”
“它认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