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喜悦倒还没来得及表达,展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惊慌失措。
——隐蔽在哨位里的几个年轻战士,几乎全都是一丝不挂的。
战区雾大雨多,他们必须长时间地隐蔽在潮热的半地下掩体里,身上衣服就没有干的时候,用不了多久就已经霉烂了。
在头上滴水,脚下踩水,只有一小半出口露在地面以上的洞里,他们的吃喝拉撒都在这连一平米都没有的地方。
都是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有哪个愿意赤身luo体地见人?有哪个想被姑娘看到自己又脏又臭半人不鬼的模样?
要不是时刻谨记着保持安静的纪律,说不定都有人要惊叫了。
就这,也是好一阵的手忙脚乱。
等他们把发霉的衣服草草披上,上面的女兵已经动作麻利地跳了下来。
就站在他们脚下的污水里,将背包中的药物一一发到每个人手上。
这个天气、这个环境下,战士们身上被蚊虫蛇蚁叮咬过的地方很快就会发脓、溃烂、更有身上生癣的,发痒刺痛,一烂烂一片。
而且最尴尬的就是容易烂档。
几个战士都乍着手,干站着,不动。
宁馥抬眼一看,都和原始人一样把衣服往腰间一围,面面相觑。
光线太暗,也看不出这群黑梭梭的年轻人是不是脸红了。
这个一看就连十八岁都没有的小姑娘突然笑了起来。
“不给我看一下的话,烂掉可没人管啦。”
几个小伙子还是不敢动。
她只好安慰他们。
“我是大夫。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别。别害怕,被我看了,你们也还都是好男人。”
一群子弹打碎骨头都能硬扛着不下火线的兵们,终于向医生的坚持投降了。
检查完,还真有一个情况不妙的,这小战士恐怕是痒的厉害,自己控制不住地用手抓挠,已经造成了严重的感染。
都从大腿根儿烂到膝盖了。
他班长狠狠地抽了他脑壳两巴掌。
这个叫小王的战士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刚开始是羞的,现在是吓得。
宁馥安慰他,虽然在这儿处理不了,但是回医院就有办法了。
不用怕。
小王期初还嘴硬说轻伤不下火线,最后还是被班长连命令带恐吓地说服,作为有些尴尬的“伤员”,和宁馥他们一起返回战地医院治疗。
他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情绪低沉。
宁馥和他猫着腰钻回到汇合点,拍了拍他的肩膀。
“治好了伤还回来,你就不是逃兵。”
小王抿着嘴,过了一会儿硬邦邦地说:“你还没俺大呢,知道啥是逃兵!”
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因为他意识到,在知道自己的伤可以治疗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也因为对着魔鬼般的环境的逃避。
别的战友都留在阵地上,他真要因为破皮的蛋蛋逃回安逸的后方吗?
宁馥笑嘻嘻地和小王指一指等在前头的宁舒英,“你和她聊聊,你俩像。”
小王一头雾水地看看宁舒英,没明白宁馥的意思。
——那个一看就比自己身边这个大夫生嫩的女兵,看起来就像浑身长了痒刺一样。
连一直严肃的老周都忍不住在旁边露出一个笑容。
“看看吧,我说你早晚要习惯,你看,宁馥比你适应得快多了。”
宁舒英苦着脸。
一副尴尬到想哭的神情。
——虽然做好了充分的吃苦的思想准备,可她没想到她面对的是一群luo男啊!
老周淡淡道:“别想那么多,你看到的就是一块肉,一块活人身上的健康或者有病灶的组成部分,至于它的位置,那不是你考虑的问题,明白吗?”
宁舒英抿着嘴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接下了给小王的患处上药的任务。
——前面小王坚持要自己完成,怎奈他屁股和大腿后面也都烂的差不多了,好多要擦药的地方他自己根本够不着。
宁馥故意笑她。
“你要是不行就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