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个宁馥,像一枚寒夜里引路的星辰,像一团冬日中燃烧的太阳。
那种奔赴信仰的力量,如同劲风般席卷而过,刮散人心中的腌臜丑恶,扬去人天性的自私苟且。
吹散雾,吹散云,吹散雨。
直吹得天地浩荡,星火燎原。
***
正兀自出神,邓蔚卓突然听到楼上卧室中传来一阵响动。
他立刻警觉。
——整栋房子里,按常理应该只有他和田阿姨两个人。而他们两人的卧室,都在楼下的客房。
青年想了想,还是翻身下床,从门后找出一根棒球棍,赤着脚,悄无声息地顺着楼梯摸了上去。
响动是从主卧里传来的。
邓蔚卓拎着球棍,静静地站在门的一侧。
终于,门把手轻轻地转动了。
邓蔚卓扬起球棍。
“——啊!你是谁?!”
邓蔚卓的球棍挥下,从主卧中鬼鬼祟祟溜出的黑影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小臂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爆发出一声痛呼。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她还很有战斗精神,不顾疼痛,伸手就去抢夺邓蔚卓的武器,一边大声呼喊让田姨报警。
邓蔚卓已经知道这是谁,松了手,任由人将球馆抢去了。
房子里灯光大亮。
从梦乡中被唤醒的田姨披着衣服,站在客厅中怔楞地望着楼上正僵持对视的二人,“你们这、这是干什么?”
宁舒英盯着邓蔚卓看了两眼,这才回想起这人的身份。
但她脸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立时露出厌恶的神情,目光反而变得复杂。
这种复杂几乎不想是会在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脸上出现的。
邓蔚卓迎上她的目光,也是一愣。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后背上突然窜起一层寒意。
最后还是青年率先反应过来,他朝着楼下疑惑又紧张的田姨道:“没事,抱歉田姨,舒英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田姨看了看两人,“都没事吧?”
二人皆是摇头。
田姨回去前又叮嘱,“时间不早了,你们赶快休息啊。”
在这位在宁家上管宁夫人,下管别墅内各帮工佣人的田姨的注视下,两个人都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对了一个眼神。
邓蔚卓道:“最近物理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吗?”
他不等宁舒英给出否认的回答,便继续道:“明天我等你,就在这里,给你补习一下。”
在田姨殷切、赞许、欣慰的目光中,宁舒英咬着后槽牙,吐出了一个“好”字。
***
别墅的主人不在家。
最近有拍卖会,宁舒英知道这种场合她母亲很喜欢,经常飞到国外去参加。
在以往,她是根本不在乎宁馥又去了哪里的。
但从那一场穿越之后……
总之,宁舒英心情复杂。
她原本以为这次穿越,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命会在那个时空中终结,却不想,在她刚刚从抗大毕业,雄心勃勃准备投身事业的时候,一夜之间,就又回到了现在这具十五岁的,少女的躯体里。
宁舒英适应了好几天。
她并不知道二十四岁这个时间点到底会发生什么,她既没有在那个时空中死亡,也没有爱上谁、被谁爱上、又或者集齐了什么成就,为什么会让她穿越回来?!
在内心深处,宁舒英不愿承认的是——
比起现在这个无趣的世界,如果让她拥有选择权,她或许真的会选择永远留在那个战火频仍,物质匮乏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里,她找到了可以追寻一生的理想和事业,找到了自我存在的价值。
找到了一个,亲手给她剥芋头的人。
天知道当她醒来,望着ktv里光影错乱的天花板,被同学笑着问一句,“今儿怎么喝一杯就到了呀?”的时候,她心中是多么错愕、愤怒、怅然若失,百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