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眼睛瞪得牛眼般大,呼吸粗重。
若不是眼中瞧着宁馥这一身红缎衣服,尚且还记得这是大当家新娶的夫人,恐怕立刻就要连声咒骂,动手整治了。
就连华轩,也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
山匪们受伤也是常事。
但这乱世,人命尚且不值一文,受伤也早习惯了。他们寨子里有个江湖游医老孙,前些年因为治死了人,从松涂县跑出来,就到了这白马山上落草。
山匪们有个头疼脑热尽,跌打损伤,就去找老孙讨上一剂草药。如果碰见严重些的骨折、刀伤,更甚者若是给木仓子儿打到了,也只能靠老孙用些土法子治疗,治得活就活,治不活就认命。
谁也没见过这样专业的包扎手法和动作。
只见宁馥停顿数秒,立即进行清理,然后用山匪们呈上的敷料处理了伤口。她在出血伤口的近端垫了一块叠起的布料,然后伸手扯过一块做里衣用的细棉布,双手分拽两边,一用力,裂帛(布)之声在议事厅中听得分明。
一旁看出她要做什么、正打算上来帮忙的山匪讪讪地缩回了手。
——大当家的这位夫人……手劲儿可真够大的啊……
细布做成的简易三角绕过二当家的伤腿,勒紧后打成活节。
她动作快,却及有条理,一旁几个围观的山匪都看得有些眼睛发直。
宁馥转头问:“有qiang通条没有?”
那满脸胡茬子的山匪一脸茫然,“铜条?啥,啥是qiang通条?”
这寨子上也有个十来条qiang,但那都是给精锐力量使用,除了会打猎善使qiang的那几个山匪,其余人从前也不过或是地里刨食儿的农民,或是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斗大字不识一筐,更别提知道qiang的附件有哪些名字了。
宁馥也知道自己这是问了白问,一抬手,把头上挽发的银簪子摘下来了。
一头长发,如瀑而下。
一时间,议事大厅里的一群山匪,仿佛第一回 意识到这红衣小袄,对着血淋淋一条腿动作麻利镇定自若的人,是一个女人。
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噗通。
噗通。
心脏砰砰跳动的声响,似乎在寂静的议事大厅里形成了某种节律。
宁馥将银簪子cha入活结内,“一提二绞三固定”,她口中道,手里的动作同步,将这简易的止血带扎紧。
华轩走过去,站在她身旁。
他身高体长,一张英俊面孔板起来时犹如那连环画儿里天兵天将的大统帅,山匪们不敢再看,一时间眼光乱飞。
宁馥站直身体,仿佛浑然未觉,吩咐道:“没伤到大动脉。止血后我会为他做缝合。现在需要你们去准备几样东西。”
那满脸胡茬的大嗓门山匪率先开口,“你只管说要什么吧,没有我们弟兄办不到的!”
他夸下了海口,再听宁馥只管开口同他要脱脂棉、蒸馏水、肥皂水、盐水,听得两眼发直,顿时想将自己前头说的话吞回去。
宁馥自然也知道这些条件,在这物质贫乏又缺乏医疗卫生知识的匪寨里是达不到的。
她又口头教了几个山匪如何用土法制作肥皂水,如何给缝合用具消毒。
[叮——
当前任务进度:1/100]
宁馥的目光落在二当家呼吸起伏的胸膛上,若有所思。
几个山匪各自领了任务,再将请示的目光投向大当家的,只见老大微微颔首,这才转身去张罗了。
华轩到底没有忍住。
他伸出手,将美人媳妇的长发归拢起来,轻轻握在手中。
美人媳妇的头发黑黑的,亮亮的,有点滑,有点凉。
轻轻柔柔地搭在他的虎口处,让华轩都有点害怕——他怕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力,这一捧锦缎一样的长发就要被他粗糙的手揉坏了。
宁馥转过头来,看他。
华轩乍着手,竭力掩盖了自己心中的惊慌。
他是大男人,没道理在媳妇面前怂了!
急中生智,他左手在腰间一抹,从一精致皮扣的小搭子中就取出一枚飞镖来。
飞镖是狭长的柳叶菱形,带有短柄,柄后垂一枚红色的穗子。
他就用这枚飞镖,将美人媳妇的长发挽了起来。
飞镖不如簪子,即使将那黑亮的长发重新挽成了髻,却也略显松垮,垂落下几缕发丝。
那暗红色的穗子从黑发间露出来,随着美人螓首轻摇。
宁馥问:“你怎么会挽头发?”
华轩掩饰似的笑了几声,答非所问,“这样,这样方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