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居然没人说话。
就像一直在等待靴子落地,当他们等待的人近在眼前,所有的问题却又都堵在嗓子眼里,问不出来了。
宁馥自己反而笑了,“这么震惊……不好看吗?”
——她的头发是黑色的了。
李文月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一旁的学生们全都傻愣愣的,还盯着看呢。他们不知道宁馥和班主任的赌约,只觉得一瞬间班上大姐头的形象地覆天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太不一样了这也!
李文月反应过来,连忙扬起一个笑脸,朝着宁馥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坐自己身边,同时道:“好看,好看。”
她这个学生说话算话。
一直考年级前三,就能一直留着她粉色的头发。
这一回,她不再是年级前三了,自己把自己的头发染回了黑色。
李文月竟也一时觉得不习惯了。
她对宁馥道:“不是你的错,为什么把头发染掉了?”
宁馥仍是笑意盈盈的,伸手从桌上拿哈密瓜吃,边吃便道:“愿赌服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系统因为她染掉了粉色头毛倒扣了她三十积分,但宁馥并不在意。
此身立于世,言必信,行必果,说过的话做不到,玩不起,哪还有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等她染完头发,这个世界变得有点儿淘气的系统就因为[行为符合凤霸天逻辑习惯,苏力值up]这种原因,又给她把积分加上了。
李文月沉默半晌,挑了一块给她,“这块甜。”
她年纪不大,对自己这第一波学生就像姐姐对着一群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宁馥就是里头最调皮、最讨嫌、最是一肚子坏水爱捣乱的那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心疼了。
宁馥就笑眯眯地拿过班主任给她挑的那块瓜吃了,吃的下巴上都沾上了甜汁。
她从外头骑车过来,热得很,一进来阴凉舒爽,再配上沁凉的水果,这才舒服地呼出口气,伸了个懒腰。
“学校报哪里了?”李文月问她。
宁馥道:“去三中了。”
榕城市立的第三中学,是一所普通高中,在榕城一中的碾压下近几年的招生情况越来越不好,学生资源不行,教师资源外流,本科的升学率正在逐年下滑。
以宁馥的成绩,如果去次于榕城一中的学校,也有一两个更好的选择。
——她为什么要去三中?
高中的师资和学习环境实在太重要了,但凡有点条件的,都恨不能去更好的学校就读,以期高中三年能收获个好成绩,顺利踏入象牙塔。
李文月半是担忧半是疑惑,问道:“为什么?”
宁馥一看班主任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笑道:“因为三中离我家近。”
李文月骤然听到这么个回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甚至觉得宁馥是在开玩笑。
为了孩子读书上学,千里迢迢跑到学校旁边租房的比比皆是,怎么可能有为了离家近,特地挑个师资生源样样不行的学校就读?
宁馥非常认真地解释道:“我家在长安区,早上骑车来学校太久了,吃早饭总是在路上,”她说着说着居然还透出一股子委屈劲儿来,“随便叼个包子就出门,边骑车边吃都凉透啦,还噎得慌。”
她对李文月皱紧的眉头假装没看见,非常认真地给班主任描绘自己就读市立三中以后美好的景象——
“三中就在我家那条街上,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我每天能多睡二十分钟,还能多出二十分钟吃早点呢。”
李文月无言,盯着宁馥看了又看,发现她真的是认真的,而且对就读一所被全市人普遍认为没什么前途的高中没有一点儿意见,对每天早上能睡饱了溜达去上学,在学校门口吃够烤红薯小笼包和鸡蛋灌饼的未来三年生活充满了情真意切的期待。
——见了鬼,就为这个?!
李文月还要开口再劝,甚至猜测是不是宁馥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需不需要她去和王晓燕做沟通,便听宁馥道:“老师,你还不信我么?”
李文月一顿。
的确。
她是看着不着调,永远有点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味道,还是喜欢作弄人,恶趣味,画个圈儿把整个榕城一中当成自己的“地盘”,一头收着学生们的保护费一头带着后进差生拼命学习。
居然所有人都念着她的好。
就连校长……背地里悄悄说她那个头发颜色还挺漂亮。
她只说想晚起一会儿,早上吃顿好的,却没说就放弃学业,要随波逐流啊。
大人都习惯把所有的因素和条件叠加在一起,推算出最有可能、最符合逻辑的结果。
可对于宁馥来说,她可以都不在乎。
什么教学资源啦,什么学习环境啦,在常人认识中无比复杂的因素,对于她来说都简单得像一道“1+1=2”的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