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升起那么一丢丢一点点一丝丝的旖旎,呼啦一下子被昆仑山脚下的西北风吹没影儿了。
这一年,中视调查记者部几个人桌上的黄河奖奖杯仿真摆件终于换新了。
这回是真的。
宁馥有俩,一个摆着,一个拿回家收藏。
——黄河奖调查性报道:《出道的代价》。作者:中视调查记者部。
——黄河奖摄影作品:《选择》。作者:宁馥。
前一个是她承诺要给集体拿回来的荣誉,后一个是她给自己的交代。
照片里年轻的小战士蹲着,往嘴里塞他冻得硬邦邦的包子,口中冒出的雾气模糊了他嘴唇上出血的裂口。他的左边放一桶油漆,右边是界碑,上面描着“中国”。
背景里漫天大雪。
他眼睛弯弯带着笑意,也许刚和人说了什么开心的事。
他说的话也被印在摄影作品的下方,就跟在那简短的标题后面——
“其实我也挺想玩游戏机的。”
后来李小荣也成了神仙湾哨所的老兵,当了班长,开始替新兵蛋子们操心、抽新兵蛋子们的后脑壳了。
他珍藏了一张照片,据说是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记者拍给他的,还得过全国级别的大奖!他还有一些十分宝贝的游戏带子,现在游戏机已经不能用了。
新兵们总是好奇,自家话少脸黑的班长,竟然也有笑得这么傻乎乎的时候吗?看那脸蛋,还嫩呢!
“班长,班长,讲讲呗。”总有小毛孩子想听他当年接受采访的事儿。
李小荣像撵苍蝇一样把他们赶走。
有什么可说的啊?他当年笨嘴拙舌的,连个话也不会说。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那张照片拍的好,拍得……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觉,每看到那张照片时,就从他的心底涌出来。
他品着这种滋味,有点沧桑,但觉得快乐。
“宁馥,宁馥,来来来——”
宁馥正拎着早点往办公室走,新闻中心的主任关童从另一间屋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压低声音喊她。
宁馥脚步一拐,进了他那屋。
关童做贼一样迅速地把门关上,这才转回身来,笑得一脸慈祥地看着宁馥道:“怎么样,最近忙不忙?”
宁馥一点儿不打算跟他废话,直接把话口儿都封死了,“忙。”她简短道:“所以您有什么事就说吧。”
神神秘秘卖关子不好使,关童抱怨,“你看你,哪有这么和领导说话的?”
他看宁馥做出要走的姿势,赶紧道:“有个活。我想叫你去。”
“国际部最近要往外派一个记者。”
“外”指的是国外。
关童就看见这姑娘的眼睛像两个小电灯泡一样通电了。
他故作严肃:“c地区现在是战时紧急状态,很危险,所以我想让你考虑清楚。另外,”他做贼心虚,“先别告诉钟华我找你了。”
宁馥笑了,她晃晃手里的早餐,道:“一根油条的时间,我给你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士兵李小荣心中,是选择了一种使命的感觉。
宁馥捕捉到了年轻的他,这种朴实的情怀沉淀许多年,依旧闪闪发光。
记者也是一样的,做了选择,就要走下去。穿林海跨雪原挑战危险忍受寂寞,甘之如饴。不是不知道还有别的有趣的事,可我偏偏选了这条路。
安利一下红景天,去高海拔地区可以吃一点,有效防治高原反应的(作者去青海工作过,刚去的时候真的靠红景天才慢慢不吸氧了哭)
第68章 仗剑人间(34)
宁馥拎着她的早饭就上办公室找钟华去了。
对方审了一宿片子,挂着两只黑眼圈,“有话快说。”
跟宁馥对付关童关主任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好不夸张地说,整个调查记者部都是这么个风格,实在因为日常太忙太费心力,跟熟人说话根本没有“客气礼貌”这个自觉。
宁馥在他桌子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我能不能出趟差?”
钟华动作自然地从她随手放在桌上的早餐袋子里拿根油条咬了一口,“行。”
他看宁馥那双眼亮的跟北斗星自燃了一样,想了想又问:“去哪?”
宁馥小心道:“外,外省?”
钟华吃着油条,把宁馥的豆浆也拿起来喝了一口,不耐烦道:“这点事也值当你特意说?写个条子来我批。”
宁馥现在依旧是调查记者部最年轻、资历最新的一个,但她现在已经不是说话权利最小的一个了。记者这行当,在编辑编审面前有多大的话语权,在选题会审片会上能有多少分量,主要看她报道的成绩和质量。
一个十青奖两个黄河奖在手里,她这个年纪换其他人很可能还在跟着师父勤勤恳恳跑新闻写通讯,然而现在钟华已经对她完全“大撒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