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需酬劳。取来全数交给你!”他说完又道了一句。
菩珠一愣:“怎好叫你们白白做事?我说了是交易,你若不取报酬,我便不用你做。再说了,你不要,总不能叫你的弟兄也白担一趟风险。”她的语气很是坚定。
崔铉略一迟疑:“也好,那就取十一,我分我的弟兄们。”
菩珠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声把要交待的事说了,最后不放心,再三地叮嘱:“取了钱便可,我只要她的钱,万勿伤人!”
崔铉答应,转身便走。
菩珠有点忍不住,朝少年背影又问了一句:“你就不问我为何要劫她的道?”
少年停步回头:“无论何事,往后你若需我代劳,只管讲,我不会问的。”
菩珠望着这少年快步而去的背影,心里微微唏嘘。
以前的她,确实畏惧这个名叫崔铉的恶少年。
若她还是从前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主动去惹的。
但如今不一样了。
干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合适人选就是他。
本是准备好了他会多要酬金,所以起先开了个低价,等着他加,自己再讨价还价。没想到他不但答应,竟还这么痛快,倒是出乎意料了。
很快,刘崇会用赏金吸纳他们这些地方轻侠,似这少年,应当以为又是要和狄人打仗,却怎么会想到,刘崇是要作乱。
若没记错,这个崔铉和他的那些同伴,前世也落得了个和杨洪一样的下场。
菩珠摇了摇头,看了眼周围,悄悄入镇,去找邻人家的女儿说了几句闲话,时辰差不多了,若无其事地回到杨家,正撞见老林氏手里抱了只褡裢往大屋里去,看见她回来了,慌忙背过身,飞快地闪了进去,竟极是敏捷。
菩珠心里好笑,径直也进了自己的屋。
第二天,杨洪又大早地出了门。
他一走,老林氏全副武装,身上扎了件厚厚的棉衣,跟着出了门。
章氏把小倌儿交给阿菊,自己送老林氏出去,回来后,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被丈夫给说了的缘故,接下来的几天,竟没再差遣菩珠干活,也没给她摆脸色看。
这里到郡城,搭驿车的话,三天到。
到了第四天,她大概算着老林氏此刻应当办完事该回程了,记挂着结果,心神渐渐不宁了起来,一整天不停地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还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
菩珠的心情,也不复一开始的轻松,变得慢慢紧张了。
照原本的估算,昨天老林氏就应该半道折回来了,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怎的现在还没回。特意出门去镇上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到崔铉。
难道他改了主意,不帮自己干这件事了?
菩珠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少年给她一种感觉,他言出必会践诺。
那难道是没劫成道,他失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渐渐黑了,已是晚上将近亥时,镇上除了驿舍上方的那盏大红灯笼之外,四下黑漆漆的。
阿菊白天累了,已经睡着,菩珠却还想着心事,睁大眼睛望着陷入夜色里的房顶,忽闻犬吠,家中狗的叫了起来,外头啪啪啪啪,有人使劲拍门。
“开门,开门——”
老林氏的声音传了进来,听起来焦惶又疲倦。
菩珠翻身就坐了起来,飞快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悄悄打开一道门缝,只探出半个脑袋偷窥,只见章氏手里举了盏油灯,披着衣服,飞快地从大屋里奔了出来,拔下门闩,开了门,低声呵斥:“你疯了?小倌儿阿爹在家,睡着了,你这么大声……”
“天杀的呀——”
章氏还没说完话,就听老林氏发出一道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人扑了进来,两只手抓住了章氏的胳膊,如丧考妣,一脸的眼泪和鼻涕。
章氏心一下悬了起来,一时也顾不上丈夫了。
“到底怎样了?”声音跟着颤抖了起来。
“遭劫了!钱半道都被天杀的给抢了,一分都不留我,我是走路走回来的,腿都要断了……”
老林氏擤了把鼻涕,嚎道。
第8章
油灯扑落在地,从脚边咕噜噜地滚到了门角边。
章氏双目圆睁,双手猛地抓住了老林氏的肩:“你说什么?钱被劫了?”
“劫了……路上遇上了杀千刀的,全没了……”
老林氏抹了把眼泪,道自己随驿车出门,第一天顺顺当当,晚上跟着驿使住在乐易镇的驿舍,谁知第二天清早离了驿舍,上路还没走多远,遇到了一伙截路贼人,黑布蒙面,手持凶器,团团围住驿车。
“你胡说!是不是你吞了钱骗我?”章氏失声,狠狠地摇晃着老林氏,“贼人敢劫驿车?”
“是真的……他们不抢驿车,就抢我一人,抢了褡裢不算,还把我藏鞋里的私钱也搜走了,一个子都不剩给我,抢完就跑,我是走回来的……”
老林氏心痛得肝肠寸断,章氏则眼前发黑。
这次这个机会,她是反复思量,最后认为能成的几率极大,这才一狠心,决定赌一把,不但把家中经年的积蓄全部搭了进去,还高利借了钱,却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般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