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上次那家小笼包店吧?」瘦猴伸手示意成贵也给自己一根菸,接过那根菸后才拿出放在外套内袋的打火机。
「好啊,上次没能吃得尽兴。可惜了那笼小笼包。」成贵一手操控着方向盘,一手叼起菸,口中则是吐起团团烟雾。
一路上瘦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失神地看着外头的景色,对此成贵也没多说什么,擅自认为对方大概累了。
很快地,两人便来到了上回大排长龙的小笼包店,很幸运地两人前脚刚踏进店内一组客人刚好后脚走出店外。
「水啦!有位置。」瘦猴嘀咕着向空出来的内用座位走去,成贵手插在外套口袋也跟着走了进去。
「吃什么?」坐定后成贵看向贴有店内菜单的那面发黄的墙,内心有些犹豫地不知该吃小笼包还是排骨酥麵。
「我一笼小笼包就好。」瘦猴没有跟着成贵的视线一起看过去,只是有些锐利地盯着对方。
待成贵向老闆娘点完餐回到位置上时,瘦猴双手交握在嘴前无声地盯着成贵。
「干嘛?你那什么脸?」成贵不解地皱了皱眉,带着狐疑的表情缓慢地坐了下来。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瘦猴没有直捣重点,反倒是绕起了弯来。
「什么忙什么?就跑白牌这件事啊!好不容易才弄到车,现在已经和车行那边有接洽了,顺利一点的话大概下礼拜就可以开始跑车了吧?」成贵表情还是和方才一样,带着有些警惕的表情看着瘦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瘦猴往后一靠,顺势将身躯靠上了椅背,无处安放的右手只是不经意地来回玩弄着桌上的酱料瓶。「我打算离开旭哥了。」
「蛤?什么意思?离开旭哥?」成贵来回看着瘦猴,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旭哥那些勾当…我不做了。」瘦猴嚥了一口口水后才下定决心般说道。「你呢?要不要一起走?」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走…?」成贵语气有些慌乱地说道,瘦猴的邀约就像一扇没上锁的门,明明只要转动门把就能逃脱,但却迟迟不敢动作。「你也知道我现在要做的白牌生意是旭哥手下的…一切都还刚开始,我怎么走?」
「是走不了?还是不想走?」瘦猴一句话瞬间震慑住了成贵,一瞬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直以来只要你想要,随时都能走。你应该不会傻到没察觉吧?」
「你以为旭哥会放过我吗?」成贵也有些来气,语气开始出现了不耐烦。
「成贵,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瘦猴双手抱胸,严肃地盯着成贵。「你那笔赌债,应该也还得差不多了吧?」
「什么赌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成贵心虚地看向别处,说谎完全不打草稿的模样一眼便被瘦猴识破。
「少来了徐成贵,那帮讨债的傢伙前阵子来过堂口,这你应该不知道吧?」瘦猴也懒得跟成贵多说,直接说出了重点。「我是当你朋友我才劝你的,好上岸了。你我都清楚,这事不能干一辈子。」
「不是…既然你知道我有债在身,所以我更需要这份工作…不然…」成贵话还没说完瘦猴便一把打断了对方。
「不然就没药吃?」瘦猴语气挑衅地反问道,此举引来了成贵一阵慍怒。
「你在说什么啊?你也知道我不碰k很久了!」成贵话说完了才发现自己音量有些过大,这才收敛地缩了缩身子。
「是啊,你是不碰k了。」瘦猴将手伸进外套口袋胡乱摸了摸,最后确认抓到了东西后才又随手拋到了桌上。「改喝咖啡了嘛。」
「这…!」成贵微瞠着双眼看着那包被瘦猴丢出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罗浩宇?」瘦猴挑起一边眉毛向成贵确认货品来源,虽然就算不用问也能知道答案。「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走了。」
瘦猴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便起身离开了小笼包店,那笼等了好久都没上的小笼包到最后依然没能吃成。
「喂!」看着瘦猴起身就要走出店外,成贵慌忙地抓起桌上那包咖啡包也跟着追了出去。
「喂!你现在什么意思?」成贵用力抓住瘦猴的手臂逼得对方转向自己。「你现在在装什么高尚啊?你要搞清楚我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是把你引上歪路!但现在我不是试着在赎罪了吗!」瘦猴见成贵一张嘴就是破口大骂,自己也跟着提高了音量,两人的争吵声引来了眾人围观,但两人却无瑕理会那些小事。「徐成贵!没有人一辈子都只会在原地的,总有一天我们都不得不继续向前。」
「要说漂亮话我也会啊,但问题是我根本走不了啊!」成贵语气有些慌了,如果连瘦猴都要离自己远去,那么自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还有谁能带自己离开黑暗?
「我说过了,你想走、随时都能走。」瘦猴语气平淡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挣脱了成贵抓住自己手臂的右手后,瘦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成贵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地看着越走越远的瘦猴。
「干!什么事都不顺!」瘦猴离开后,成贵越想越气,接着用力地踹倒了路边回收袋中的瓶罐。「离开才不能解决任何事!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成贵看向远方的视线残暴又锐利,像是要撕破黑夜一般。
成美看着桌上那一盘盘的佳餚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一味地看着面前的炒青菜发着呆。
「怎么光看不吃啊?」母亲见成美筷子动都没动有些担忧地问道。
「那个人…最近有回来吗?」成美没有直接回答母亲的问题,倒是没头没尾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成美也不知道有多久,只记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称呼那个应为父亲的人为‘’爸爸‘’了。
「你说你爸爸…吗?」母亲表情黯淡地看向别处,丝毫不敢对上成美的视线。
「他除了给我们添麻烦,还会做什么吗?」成美见母亲惯性地逃避话题,只是先叹了一口气后才又从一旁的提袋内掏出方才从楼下信箱中领出的信。
那封已被拆封过由监理站寄出的超速罚单,清楚地纪录了违规事由,那辆被纪录的车辆,正是失联已久的父亲所使用的。
「超速,一千二。」成美将那封自己早已过目过的信封随手一拋拋到了桌面上,脸上的表情像是将最后的期望都给了出去,但最终却换来的失望。「这是第几次了?」
「成美…妈会再跟他说的…」母亲伸手将信捡起,那紧蹙的双眉暗示着自身的无奈,但却无从阻止。
「妈!那个人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会回来!你还要替他擦屁股到什么时候,他也是!徐成贵也是!」成美咬紧牙无法控制地提高音量,明知道错的根本不是在场的任何人,但却控制不了心中那把怒火。「妈,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离婚?」
「哪是说离就离得了的啊…?」对于成美的发问,母亲瑟缩了一下。
「怎么可能离不了!看是要走法律途径还是怎样的!怎么可能离不了!」成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歇斯底里了,但这一直埋藏在腹中的委屈又有谁能来倾听呢?
「要不是…」沉默了一阵子母亲才又重新开口。「要不是当初你外婆坚持…我也不会嫁给你爸爸。」
「什么?」对于母亲突如其来的自白,成美有些反应不过来。
「以前妈妈家很穷苦,你父亲家以前是开家具行的,你外婆他知道了这件事后坚持要我嫁给他…」
成美盯着那隻在桌沿缓慢向前行的蚂蚁,这么多年来明明母亲想逃都能逃,这狗屎般的生活明明置之不理就可以了,但母亲还是全都担下来了。
成美说不出任何话,母亲的懦弱逃避、父亲的不负责任、成贵的惹事生非,到底要怎样才能真正地从恶梦中醒来?
「你会…怪外婆吗?」成美知道一直以来母亲都很辛苦,但自己却依然止不住去责怪,明明错的从来都不是母亲。
「那你会怪我吗?」母亲的反问让成美一时语塞,两人都深知问题背后的答案,但却没人敢承认。
那晚,成美没有吃晚餐只是起身走进了卧室,内心盼望着自己能够快点睡着,因为只有入睡后的梦里,自己才是真正地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