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瑄是被冻醒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睁开眼睛,身上的寒气仿佛积了厚厚的一层,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一张精巧的小脸,低垂着脑袋,睡得正香。
他心底涌过一阵暖流,正想静悄悄的起身,不远处的树林突然飞过一群鸟儿,鸟鸣声和扑腾的翅膀有些闹腾,那浓密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继而睁开眼睛,刚醒的她显得有些迷糊,“殿下,你醒了?”
“哦。”宇文瑄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醒了,你睡得怎样?”
但也是白问,这样偏头睡一晚,能睡得好吗?
宁合欢果然摇摇头,捶了捶自己的脖子道,“我都记不清自己被吵醒几回了,感觉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相比之下,宇文瑄倒是安稳得多,他有些尴尬的起身,“天快亮了,还是早点进城吧。”
宁合欢答应着,可刚刚支起上半身,立刻又瘫坐在地上。
“怎么了?”
宁合欢轻轻的捶着,“腿麻了。”
知道是谁的杰作,宇文瑄更是难堪,连忙半蹲着身子道,“快点,我背你。”
“不用了殿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我自己可以的。您要是着急的话,就先走吧。”
“真是麻烦。”他皱着眉,转过身一把将她稳当的抱起,“脚可以走了再告诉我。”
“哎哎哎,殿下殿下。”
某个人全然不顾她的挣扎。
走了一会,宁合欢问道,“殿下,您的伤没事了吗?”
“闭嘴。”
“哦。”
再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那殿下,昨天臣女冒犯您的事,殿下可以饶过臣女吗?”
宇文瑄微微一低头,就瞧见宁合欢有些小心的表情,“怎么,这会倒害怕了?”
宁合欢道,“怕也是,但到了今日,臣女突然想活下去。殿下昨夜受伤是臣女照顾,这些,可否与臣女的罪过相抵?”
宇文瑄突然笑出了声,“好个狡猾的小女子,不过本太子记得,是你撞伤了吧。”
“那,臣女好歹也救过殿下一命,这个总可以相抵吧。”
“让本太子考虑考虑。”
“殿下。”
“说了还要考虑。”
“不是,那个,臣女的腿好像已经好了。”宁合欢动了动自己的脚,“可以自己走了。”
“哦。”宇文瑄没说什么,轻轻的把她放下来。
果然,还是自己站在地面比较踏实,宁合欢道,“多谢殿下。”
“不必,赶紧走吧。”他往前去了。
宁合欢紧追几步跟上,“如果殿下不能息怒,那殿下可不可以放过我的家人?”
宇文瑄双手别后,“本太子没那么血腥,倒是你说说,昨天还那样萎靡不振的模样,今日怎么突然想通了?”
他发觉自己走得太快,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
宁合欢道,“为情所困,如坠入深网之中,无法挣脱。我与何贤之间,虽有遗憾,但无半分后悔。何况我为医者,人的生命在我眼中最为宝贵。既然宝贵,就不能只为情所困扰。我可以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殿下,你说是不是?”
宇文瑄未答。
宁合欢察觉自己有些失言,急忙道,“是臣女僭越了。”
宇文瑄停住脚步,面向她,眼中闪着光亮,“宁合欢,你的确敢讲,听起来,这些话是出自你的真心。”
“当然。”
“本太子早就说过,你是聪明的女子,如果我同你一样,就该现在放手。”
“殿下这是何意?”
他伸出手,在合欢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很快就扬长而去,声音洪亮道,“你这条小命还有些用处,暂且留着吧!”
合欢揉揉自己的脑门,暗自庆幸道,还好还好,度过这一关了。
宁合欢回府的时候,才发现全家上下都要急疯了,母亲以为她一时想不开,宁府都有下人都河边查看有没有她那糊涂的女儿,见她平安回来,躁动才渐渐平息。
母亲一把抱着她安慰了许久,还说父亲今早离家前也是心神不宁。
玉柔屏退了下人,才一把拉过她的手,急急问道,“合欢,你去哪里了?昨天在哪里歇下的?”
合欢道了歉,不好意思道,“昨日我去了城外的树林,想去那里散散心,后来下了大雨,就躲在一旁的亭子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意?要是遇上了坏人怎么办?”
“母亲,我知道,女儿现在不都安全回来了吗?而且啊,女儿与何贤的事情,我也想通了。”
玉柔也道,“这才是最要紧的。好了阿娘,您也别追问她了,她昨夜肯定没休息好,赶紧让她去睡会吧。还有父亲那边,也派人去传个消息,省得他挂心。”
“好了,我不问了,你快下去休息吧。”
“是,女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