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答,“是……太守家的。”
“是桓氏啊。”那人微微叹息,“竟是桓氏。”
事实上作为杭州太守,跟随在马俊义身边的人总是不少。姜晨平日出门,周围明里暗里与马家相关的人总少不了几个。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却也懒得拆穿。因此今日画舫破损,他没有担心。退一步而言,即便不幸落水,这里并非深海,他可以自己游上岸,不会,再毫无声息沉没了。
才一入门,姜晨被人叫去了正堂。马太守指着副座之人介绍道,“佛念,这是王叔叔。你可记得?”
那人穿着皂色碎花长袍,腰间系着和田玉,头顶金冠,一派华贵,只是面上红脂□□,言语间时不时翘起的兰花指,显得过于女气。
姜晨低头,对这种稍显特别的作态也没有表现任何特别的态度,完全符合礼节地拱手一拜,相当给面子的应声,“见过王叔叔。”也许他记得,也许不记得。那又如何呢。总归上座的两位想要的,就只是他这后辈拱手这一拜,然后无论真心假意的表现得谦谦谨谨地去问一句好而已。
如此,他们便会满意了。
王卓然红唇一勾,走过来,翘着指尖拍了拍他的肩膀,细声细气笑道,“哟,几年不见,佛念长得好啊。”他转眼看到还未处理完善的灵堂,对姜晨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只可惜……”
因着姜晨在场,没有说出口。
桓妹也是……怎就如此想不开呢。
马太守也跟着忧愁了番,“怪我,怪我当时……”
没注意到她的不对。
他……他至今还记着,阮儿当日,看到他带了如玉回家的表情。只可惜……他未曾在意。
怀远桓氏。桓阮逝世,桓氏最后的嫡系血脉,也就此没了。七年前他娶桓阮时,岳丈桓温尚手握重权,只可惜佛念五岁时,恒温便过早逝世了。自此桓氏一落千丈。
只因当初恒温领兵时,清算各大世家,与庾氏殷氏结了不少梁子,一朝逝去,被一直压制的庾氏就开始反扑了。三家基本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桓阮这一辈子弟,兄弟外调的外调,下放地下放,桓庾殷仍旧针锋相对。唯有她女子之身出嫁,才勉强未受波及。
只可惜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守,至今也不敢再去接近中央氏族,只怕有人会对他暗算报复。
惜只惜,桓氏崛起的太快,衰落的,也太快了。
姜晨不经意扫到他的神情,垂首,只觉好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桓阮在世之时,马俊义给她的只有拳脚和辱骂,她去世下葬了,马俊义倒是知道遗憾和后悔了。
不知遗憾的是人,抑或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