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忽然插/进来的声音年轻、有些稚嫩,满是失魂落魄和震惊惊恐。
沈老太爷一怔,连忙回头:“阿越?!”
只见下京区的废墟中,竟是站着许多年轻人,而中间那面色苍白、神情几近崩溃的——不是沈老太爷寄予厚望的沈越又是谁?
“我的灵根竟然……你们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杀了无辜的人,还让我吞噬了他的灵魂……”
他跪倒在地,重重锤击地面:“我这一生都无法得到安宁——啊!!!”
和他差不多表现的还有其他一些年轻人。
这竟然都是苍梧学院的学子,还有一些是领命入伍的士兵。他们都自以为得天厚爱,天生灵根,谁知道现在听高台宣读,才知道自己的“天赋”根本是罪恶的果实?
能够移植灵根的人都心性纯良。因而家族里从来瞒着他们,否则坏了心性,就是勉强移植也难有成就。
沈老太爷额头冒汗,试图安抚:“阿越,阿越!振作起来!这是为了家族兴旺,是为了天下长久的安宁……”
“狗屁安宁!”
有人恶狠狠道。
“……六郎!”这次震惊的是卫廷尉。他指着儿子:“我分明让你在家禁足,你怎么……”
卫六郎昂首站在夜色中。他衣摆有泥土,脸上还有点青紫,像是几天前挨了揍,又被关禁闭不让洗澡,所以搞得浑身汗臭。
但他仍旧昂着头,愤怒地盯着父亲:“七年前,是你将阿兄拿去做了交换!我回来质问你,你却反而让我闭嘴。父亲,你作为这平京世家的鹰犬,良心可还能安稳吗!”
“你……!”
“你们都是些根子上腐朽了、烂透了、无可救药之人!”卫六郎痛斥道,“我等绝不会与你们为伍!如果世家昌盛的代价就是不停残害无辜,那就不要世家更好!”
“黄口小儿,知道什么!”
现场一片混乱。
谢彰站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好了!”
他忽然大喝一声:“吵吵嚷嚷,有何助益!十一郎!”
“是,家主。”谢怀从阴影中踏出半步。
“你可能让我等顺利脱身?”
谢彰问的是谢怀那“安排命运”的天赋神通。
谢怀摇摇头:“来的修士太过强大,我无可奈何。”
谢彰闭了闭眼,颓然叹息一声:“那么……叫九郎过来吧。”
他身边的妖仆闻声而动,向空中发出传音。
谢怀抬起头,一双大得过分的黑眼睛盯着谢彰。他轻声问:“家主……您难道要舍弃阿兄么?”
谢彰负手,仰头闭目,再长叹一声。
“无可奈何。”他面带疲色,“玉简中只记载了桩桩事件,没有多少确定的姓名。但是,各家势必要舍一个重要之人,才能担下这泼天的罪责……我谢家除了九郎,还有谁呢?”
阴郁瘦弱的青年一点点抬起头。
“为何不是家主去?”
“大胆!”这是妖仆的呵斥。
“什么大胆?”
谢九从空中降下,漠然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谢彰摆摆手,觉得很荒谬,竟有些笑出来:“无事。九郎,要委屈你了。”
谢九看着他。这个面带疲色却仍不失风度的男人是谢家的家主,也是数十年来真正掌控平京大权的人之一。
而其余掌权者……
王,沈,郑……
都在这里了。
他点点头,对谢彰说:“不委屈。”
街道另一头,沈佛心抬起头看来一眼。
两人目光一碰,又再次分开。
……
莲华台上。
谢蕴昭已经读完了最后一件罪行。
师兄站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玉简不算很长,因为几十上百人常常可以死在半句话里。生命如微尘,死后也不过几点笔墨。
她感到些许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