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摸了下他的脑袋:“郎君载夫人出去泛舟了。”
陆回舟气呼呼哼一声。
安白失笑:“那小郎君先在旁边等等,等下官忙完这阵便来陪您。”
陆回舟煞有介事地点了下脑袋,背着手开始在他父亲书房里东转悠西转悠。他的父亲是个狠心的父亲,因为他性子顽皮从来不被准许进入书房,他的娘亲不止一次地替他愤愤不平过,说是两个孩子之间不可以差别对待,于是他一向安静懂事的兄长一并被排斥在书房之外了。
陆回舟极力踮着脚尖去够书架上的摆件。
那是娘亲送的,被父亲视若珍宝,他眼馋许久,今日也可以摸个够了。
安白却在一边惊呼:“小郎君!”
陆回舟听话地停下手,可惜已经迟了。
原本归类整齐的信纸、文书、古册噼里啪啦地从书架上兜头砸下来。
安白冲过来一把将陆回舟抱起,然而纷纷扬扬混杂在地的各类文件却难以幸免。安白一面哄着眼圈红红的陆回舟,一面腾出一只手去整理地上散乱的信。鸡飞狗跳之中,殊不知陆之卿早年所作的一篇杂文混淆其中,一并通向了南地。
两月后的苏州,施老爷子傍桌盏烛。
初读陆之卿的第一篇文章勉勉强强算他甲上,而后读至第二篇第三篇越发上瘾,不禁暗暗得意他外孙女婿连中三元的出身。双手无意触碰到两页纸张有些浮凸,掀开一看,惊喜发现黏连的两页中竟令附着一封书信。
滋味未遂,他清清嗓子便朗声念出。
“庆和三年,暮夏之初,适逢秋闱。师长问吾未来方计,而吾终日庸庸碌碌,终究不能作答。后夜求访,闻师熟眠,鼾声如雷,乃一人夜游穹庐。
时值夏末,山间草木始盛。西行百步可闻水声击石,泠泠入耳;丘上有林得风,夭然而笑;悬洞嵯峨,更有奇石险出。然吾举目,耳目皆哀,盖水终有涸之日,林终有枯之时,磐石倶有风化。而吾终乎为废然者,见纷华盛草薄咨嗟,故师长责之,亲友远之。
时逢山屏雾绕,巫女绡裙,一如吾梦中之景。
自吾患离魂症(失忆)之始,梦中常见一女子,不见怯怯娇靥但闻莺莺软语,或绕吾膝下或体察吾身,时嗔时怒时悲时喜,类吾之所爱。而天命有定人力有尽,吾何以求一水月镜中女子!结郁在眉困顿在心,遂手植桃木以寄情,今夏已发,若卿见之,必生欢喜。然吾之师长亲友见之,或惊或嘲,引以为怪,吾亦狼狈,草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