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没事。”江晚宁隔着房门回答,“只不过我一人待在房间里有些心慌,能否让凉夏进屋陪着我?”
侍卫往闻讯而来的仆人堆中看了一眼。
凉夏见侍卫终于肯放人进去,急急忙忙地进了房间。
屋外,另一支赶过来的队伍与领头侍卫汇报道:“对方估摸着带了八十来人,且武艺与我们这边的人旗鼓相当。对方匿于暗中伏杀我们的人,也只杀人,故而不明白他们进府的真正目的。我这边的人手不足以抵挡他们,是以想从夫人这边抽些人手……”
江晚宁就这么坐在桌前,听着外面那些人含糊不清的话。
这些人到底是谁?
是江愁予的政敌,还是与他结怨的人?
江晚宁拧着黛眉,心中有些戚戚然。
她有些怕,一边的凉夏似乎更为惊恐。
端着茶杯的手激颤着,卷起翻滚的茶沫。
“夫人,你喝些茶水压压惊。”
江晚宁轻轻弯了下唇,想戏谑一句“这压惊茶似乎更适合你喝”,然而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凉夏手中的瓷杯闷闷地跌在了厚实毯上,面色如见鬼一般得骇然苍白。
江晚宁的心脏一瞬间被揪紧,紧跟着凉夏的视线朝身后看去。
惨淡的月光中,身躯高大的青年郎君挟着淡薄的霜色立在小窗边。他身着玄色劲装,整张面容匿于斗笠里的阴影,斗笠边缘用一圈皂纱裹住,很难看清面目。饶是如此,江晚宁还是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犀利地刺在了她的锁骨。
那里有三两处斑驳的痕迹,是江愁予今早兴起时遗留的。
江晚宁蹙眉拢住衣领,光洁右足缓缓往后退去一步。
“别喊,”那个人仿佛看穿她的意图,用长途跋涉过后的嗓子艰涩开口,“是我。”
江晚宁呼吸一滞:“……二郎?”
“我的人拖不了多久了,我过来与你说几句话,说几句话就走。”杜从南的目光从她肌肤上的咬痕艰难地移开,低声道,“想必你已经听说圣上颁布的诏令了……我现在已跟随端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今后前途坎坷、生死未卜,便想着过来见你最后一面……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他,夺妻之事亦是我此生之耻,若今后我能随端王做出一番事迹,一定会八抬大轿重新迎娶于你。”
杜从南逼近一步:“你可愿?”
随着他的走进,江晚宁吃惊地看着他微跛的右脚。
杜从南注意到她的目光,面色转凉:“我杜氏女儿被沦以官妓,受尽千万人唾弃耻笑;我杜氏男儿在流放途中死的死伤的伤,我能用一条腿换来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若今后端王登极,我必要将我所受之耻百倍还于这些人!”
“晚宁,你等等我。”
杜从南说完这句话,旋即开窗就要走。
然而不远之处却骤然亮起数百只赤红色光电,如阴沉的兽眼一般慢慢地涌入院落,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杜从南按在窗台的手背青筋骤然贲张,侧耳听见屋外领头侍卫如释重负的禀告声。
“郎君回来了。”
“还请郎君放心,夫人好好地待在房里。”
第50章
江愁予得知府上遇刺的消息后, 即刻御马疾行回府。
饱受罹难的前院中横陈着数十个刺客的尸体,他们是被活捉来的,舌底藏着毒性强烈的药包, 还没来得及严刑拷打, 就自发地咬破药包七窍流血身亡了。
领头侍卫踢踢脚下的脑袋,简单地向他禀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倒是活捉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吞药的, 只可惜一头撞死在假山石了。过去这样久还查不出这群人的来历和目的,是属下的失职。”领头侍卫看见郎君的视线频频转向房间,道,“还请郎君放心, 事情一出来属下便遣侍卫去看护夫人了, 夫人好似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江愁予略一颔首,平复下呼吸后阔步走向房中。
视野渐渐溃动, 泯灭的灯火腾升起幽黑色的青烟。江愁予下意识地拧眉,撩开重重吹拂的珠帘, 试图去找到那一抹他熟悉的身影。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的如愿, 厚实的绒茵毯子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 混沌起伏地呼吸。
江愁予目光一错。
是凉夏。
与生俱来的敏锐让他快速地后撤, 留在院外的侍卫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察觉到腰上的刀鞘“呛”一声被拔出,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 唯独剩下郎君翻飞的雪袖。
领头侍卫脸色瞬变, 抬头和一边的安白对视一眼后,点上数名侍卫, 紧跟着冲进房间。
安白紧张撩帘:“郎君!”
帘后的月光似伤痂里汩汩的脓水, 散发出的阵阵恶臭能湮没人的口鼻。安白与身后的侍卫齐齐僵住, 看着一名黑衣男子临窗而立,一手横掐着夫人的脖颈,另一只手警惕地握着剑柄。而郎君则是面目阴沉地站在不远处,拖曳在地的剑身闪着寒光。
黑衣男子开了口:“你们放了我,我便放了她!”
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江愁予微眯眸:“你先将她放了,我便放了你。”
“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儿这么好骗?”黑衣男子挽着江晚宁的脖颈,蓦得往后退去一步,“你屋子里有这么多的侍卫,我把她这么放走了,何异于自投罗网?!”
“那你要如何?”
“让你后面的人速速退下!”
“安白,让他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