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童悦满含歉意地看向林嘉因,“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任何一场无缝衔接都是在见不得人的肮脏角落滋生的,林嘉因怎么会不明白,她不问,不纠缠,只是觉得太掉价了而已。
此刻面对童悦“赎罪”的模样,林嘉因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她眉眼轻抬:“徐太太,不是你对不起我,是他对不起我。”
童悦有一瞬的僵硬,她看着林嘉因,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呈现着精英的傲慢,在金字塔顶端待久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好像随时随地都能以俯视的姿态对别人进行人格的蔑视。
就像她叫她徐太太,明明她和徐之恒才是伴侣,但只要林嘉因一出现,他们之间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好像她才是那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再会。”林嘉因轻笑,没理会她的愣怔,端着酒杯款款离去。
童悦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回过神,她一直以为当初是她斗赢了林嘉因,但今天忽然发觉,林嘉因好像从来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童悦这几年一直引以为傲的自信,在这短短的刹那间,有一丝的崩裂。
林嘉因慢慢来到了沁芳池,她坐在长椅上望着面前的海棠树,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徐之恒母亲的样子。
当初她和徐之恒在一起,他母亲对她是极好的,他母亲喜欢她的家世,也喜欢她的为人处事,但有一点林嘉因清楚,她从来都不是他母亲最佳的儿媳人选,因为在他母亲心里,她不好拿捏。
想到这里林嘉因笑了笑,童悦的手段确实比很多女人高明,大方温柔又会讨人开心,而且学历还不错,更重要的是,能屈能伸,会放低姿态。
林嘉因轻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林小姐?”昏暗的灯光下,李叔朝海棠树下那个人影走过去。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林嘉因的思绪,她扭头看着来人:“你好。”
“时总刚才找你,说让你先去休息室等他。”李叔笑着说,他刚才在园子里找了林嘉因好一会儿。
“好。”林嘉因起身,“他还在忙吗?”
“还在忙,今天宾客很多,都需要阿傅去应酬。”李叔站在林嘉因身侧笑着说,“今天招待不周,还请林小姐别介意。”
“您太客气了。”林嘉因轻笑,听他对时傅的称呼,应该是在燕园待了很多年的老人。
“燕园周围的风景很好,林小姐下次来让阿傅带你好好逛一下。”李叔亲切地说。
林嘉因笑着应下,然后被李叔带到了休息室,李叔给她倒了杯茶后就离去了,林嘉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林嘉因以为是时傅,但她睁开眼,却看到了徐之恒,随之,她嘴角欲弯的弧度也抹平了。
徐之恒看到林嘉因并没有意外,而是缓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倒了杯茶,两人离近了,林嘉因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她垂了垂眼皮,起身准备离开,但她刚走出去两步,徐之恒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嘉因,你现在快乐吗?”徐之恒一身酒气,他转过她的身体,注视着那双曾经属于他的眼睛。
林嘉因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慢慢勾唇。
当一个男人决定抛弃你的时候,千万别哭,那个时候你的眼泪不会激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悯。
你一定要比他更狠、更利落、更潇洒地转身,这样,那个不甘的人就会变成他了。
你看,人性多贱呐。
“之恒,你是在关心我吗?会不会太迟了?”林嘉因笑了笑。
“和他在一起快乐吗?”徐之恒抚摸着林嘉因的脸,眼里全是执着。
“你呢?你快乐吗?是当初和童悦在一起偷鸡摸狗的时候快乐,还是现在呢?”林嘉因也不着急走了,她转身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徐之恒。
徐之恒眼角泛红,他看着她漂亮的眉眼,还是一如当初的清冷:“嘉因,分手的时候哪怕你挽留我一句,哪怕一句!”
“你要走,我该怎么留你呢?之恒,你是在用别的女人来验证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林嘉因看着他微微一笑。
时隔多年,两人第一次聊起当初的分手,他还叫她嘉因,她还叫他之恒,可是一切都变了,他们身边,都已经站了其他人。
她的话在耳边萦绕,勾起了徐之恒人生中少有的不堪过往,他承认,当初提分手他是有那样的心态……想到这里,徐之恒自嘲地笑了笑,别人都说他清风朗月,但谁都不知道,他在感情中曾经有那样低级卑劣的做法,因为在那段感情中,他察觉不到她需要他,她永远都是那么冷静,那么独立。
在林嘉因面前,徐之恒是有压力的,他很优秀,很绅士,但是无法面对她内心的强大,比起林嘉因,他缺了一股狠劲儿,说到底,是他们不合适,是他没有足够的能力站在她身边,和她同频共振。
“刚才,你的未婚妻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说对不起我,你知道以前的我会怎么做吗?我会直接拿酒杯砸在她脸上,但我今天没这么做。”林嘉因端着红酒杯慢慢走向徐之恒,脸上挂着清冷的浅笑,她自顾自地碰了碰他的酒杯,安静的房间发出一声脆响,“现在是不是觉得她很不懂事,而对我很愧疚?”
“看,我做到了。”
“我只要不说话,沉默地摆好受害者的姿态,你们男人就开始心疼了。”
“之恒,我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性格的女人,我也知道弱势的一方更让人怜爱,我更知道人和人之间那些精巧的算计,但如果我为了和她在你心里争个高低,而忍气吞声地扮弱者博你同情……你要知道,在感情里,我多算计一分,我对你的爱就少一分。”
林嘉因脸上虚情假意的笑不见了,她看着徐之恒,忽然想给过去的七年一个交待。
听见她说的“爱”字,徐之恒笑了,带着一丝自嘲:“嘉因你爱我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你真正对我敞开过心扉吗?你又在我面前哭过几次?你是真的想嫁给我,还是仅仅因为那个时候你想结婚了,而身边那个人恰巧是我?”
“嘉因,你问问你自己,后来那三四年你真的还爱我吗?因为你对爱情和婚姻没有期望,而我恰巧很合适,我仅仅只是合适而已。”
“你现在是在否定我的感情吗?那你的爱情又有多高贵?”林嘉因嘴角漫出一丝嘲讽,“你不知道,在你说分手的前一周我还在看婚纱,你不知道,公司出了事后我卖了车,卖了游艇,卖了爷爷的手稿,卖了奶奶珍藏的戏服,在我准备卖掉林栖路那座房子的时候是方彦森把我拉出了泥潭,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呢?之恒,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那些回忆太过疼痛,林嘉因胸口微微起伏。
她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耳朵,像图钉一样按入心脏,徐之恒的眼红了,他扔掉手中的酒杯把林嘉因拉到怀里,酒液飞溅了一地,破碎的玻璃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之恒紧紧地抱着林嘉因:“对不起嘉因,对不起,如果我知道……”
“之恒,没有如果了。”
林嘉因面无表情地回想着那段过往,那时候,她想逃离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和徐之恒有一个自己的家,不再管爸妈那团狼藉,可能是上天察觉到了她的贪念,所以把所有都收回去了,一时间,她失去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