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木案上的木盒里,一条圆滚滚的白蚕慢吞吞地从一片桑叶移到另一片桑叶上,呆了半晌,没有再吃桑叶,绕爬起来。
顾烈又翻了个身。
他心里隐隐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自前世八岁之后,他就不曾再有梦魇,今日为何会忽然沉入梦乡?
然而人在睡梦之中,毕竟是无法控制所思所想,顾烈这点清醒的念头转瞬即逝,迅速被梦境淹没了。
水。
上下左右都是无边无际的水,喉咙因呛水而烧痛,他试图游出水面,可身上的衣服太沉太重,挣扎都显得是徒劳的。
水上的天光被他奋力凫水的动作划得零碎诡乱,落入眼中似乎更加遥不可及。
身边到脚下层层叠深的黑暗,仿佛在诱惑他放弃挣扎,沉入可以好好安歇的宁静之地。
可他死了,谁来为楚顾报灭族之仇,谁来亡燕复楚呢?
他紧咬牙关,在生死一线间凭空得来一股力气,拼死上游,终于破开了水面。
香甜的空气涌入鼻息,他在筋疲力竭之前,爬上了河岸。
“你、你没死!太好了!”
他抬起头,一个面目不清的半大小子对他惊喜大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束,果然是湿透的女童裙裾。
约莫是十岁左右,为躲追兵,养父将他扮成女童,在一个较为偏僻的村庄住了大半年。
是梦。
顾烈冷静地想,为何忽然梦及逃亡旧事?
他张了张口,想说“别管我,滚开”,但梦里的他还是如当年一样,因为体力耗尽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