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去,那可是老太太,只是沈家薇心里有些发怵,现下潘氏不怎么拿捏她了,许是因为大姨娘年老色衰,自是她倒防着三姨娘,谁让三姨娘生的是个公子爷,昭矩应该在名字上添个“家”字,可大老爷硬是给取了个“沈安”的名儿,这让潘氏心里不舒服。
沈家薇恭谨地答道:“就是说在诗社里遇上的有趣事。”
沈家莉扭过头来,虽然人小,却也猜到了不好的事,冲自己的服侍丫头比划了一下。素日来,老太太只见沈宝,她们几个都懒得理会,也只初一十五、过年过节时,姐妹几人约到一处去佛堂请安,素日都不去佛堂的。老太太尤其不喜沈容,特意说“五丫头初一十五也不用过来。”
丫头领会,点了一下头,飞野似地跑开了偿。
姐妹二人进了佛堂,“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冷冷地喝了一声“跪下!”
两姐妹你瞧我,我瞧你,规规矩矩地跪下。
老太太道:“听说你们得了几块宝石,都拿出来吧。撄”
沈家薇沉了一下,沈容就怕传出去了,还悄悄给她们,偏她们去找沈容时不够谨慎,被沈宝身边的小链给瞧见了,还被沈宝抓了个正着。
沈家莉用稚嫩的声音道:“祖母,这是五姐姐给我们姐妹讨的,一人两块宝石,让我们打了首饰戴的,都是大红色的,祖母年纪大了,也不合戴这种鲜色的!”
沈宝一脸乖巧讨喜地立在老太太身后,“你好大的胆子,祖母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居然敢顶嘴!那是多珍贵的宝贝,你就是个庶女,你配戴吗?”
沈家薇心下一沉,小心翼翼地往怀里摸索,掏了一块蓝色的珊瑚出来,这质地也是极好的,她想自己留一块,沈宝只看到沈宜帕子里的珠子,必不会得了多少珊瑚,她可不想两块都交出去。低声道:“十妹妹,就给祖母吧!”
“我得的大红色,祖母又不会打首饰,还不是给了四姐姐,她是沈家的孙女,我也是沈家的孙女,四姐姐有本事,自己找长姐和五姐姐讨去。”
沈宝觉得这话是说自己不配!
冲上前去,啪的一声就是一巴掌,“臭丫头!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一个小庶女都戴得,我这个二房嫡长女就戴不得了!你们几个,在背里嘀嘀咕咕,指不定在大姐姐、五姐姐跟前编排我多少不是呢?否则,五姐姐为甚得了好东西就给你们几个?”
沈家莉虽是庶女,可二姨娘出身书香门第,又有嫁妆,行事谨慎得体,便是潘氏也没发落过她,而沈家莉在家里还算得宠,比沈家薇得宠多了,自打三姨娘有身子,沈俊臣不是歇着潘氏屋里,便是歇着二姨娘屋里。
此刻,沈家莉“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是二房的人,却打我们大房的姑娘……我就算失礼,自有母亲和姨娘教我,哇……”
老太太大喝一声:“快给我闭嘴!”
沈家莉大叫道:“你偏心!强我们姐妹的宝石给二房,这是我们大房的……”
老太太道:“还敢与长辈顶嘴,宝儿,给我打!”
沈宝得了老太太的纵容,她扬起手,又是两个耳光。
沈家莉哭得更大声了。
沈宝急喝道:“叫你闭嘴!快把宝石拿出来,祖母的话都敢不听,待你大了,这还了得!”她扬手又要打。
沈家薇见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以前潘氏训她、罚她,就是将她关到小祠堂里,可从来没打过她,身子一拉,将沈家莉扯了过来,沈宝一巴掌落空,许是急了,用的力气极大,整个人“扑通”一声就扑了下去,一下子压在沈家莉身上。
二姨娘得了侍女禀报,心下着急,领了陪嫁丫头就往佛堂赶,人未近,就听到沈家莉的哭声,进得佛堂时,就见沈宝压在沈家莉身上,“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疯了一般地冲过去,一把将沈宝给掀开,抱住沈家莉细细地打量,“十姑娘,你这是出甚事了?”
“五姐姐……呜……从大姐姐那儿讨了几块宝石,分给我们打首饰,不知祖母……从哪儿听说的,非让我们交出来给二房……二房的人做首饰,我不给,她就让人打我……”
二姨娘瞧瞧那小脸,上面清晰地落着指印,心一阵揪痛,“老太太,你老就放过十姑娘吧,她年小不懂事,同样都是你老的孙女,你怎能夺了大房姑娘的东西给二房呢。”
老太太厉声道:“我道她如何不懂事,都是你这姨娘教的。她一个庶女,哪配戴得那等贵重东西!”
“老太太,我们大房的姑娘命好,有一个做二品大官的爹,难道这二品官员的庶女还不如八品小吏的嫡女尊贵?照你这么说,皇家四妃昭仪所出的公主,就不比丞相家的嫡女尊贵了?妾身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却知道,数年前,吏部侍郎家的庶子,被地方一个官员的嫡子给打了,他家可是要了那嫡子的一条胳膊,由此可见,官高一级,便是庶子也比嫡子尊贵。”
二姨娘原就说的是歪理,她知道老太太是乡下妇,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遇上老太太这种偏心,你根本不能按常理去说,也只能软硬兼施地吓唬。
二姨娘低声问道:“十姑娘,告诉姨娘,二房的姑娘是如何打你的?”
沈家薇面露羡色,这二姨娘太厉害了,一席话说得老太太都接不上嘴。
沈家莉比画了一下。
二姨娘站起身,突地扬起手,“啪!啪!”就是两大耳刮子。
老太太吃惊地看着二姨娘,“你……你翻天了,我……我让我儿发卖了你。”
“老太太,有件事你没弄明白,妾身是沈家纳进门的,不是买进来的,我是自由之身,更是明媒纳抬进门,你想卖我,可承得住御史的弹劾,‘变良为奴’的罪名可不小呢。”二姨娘落音,又是两耳光。
沈宝立时被打蒙了。
二姨娘道:“沈宝,我可告诉你,我苏氏姨娘的姑娘,可不是任谁欺凌的,我虽是姨娘,可我男人是二品大员,比你、比你爹都要高贵!十姑娘可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宝石是五姑娘给十姑娘的,那就是她的。真没想到,二房的姑娘居然是个强盗,见别人有宝石,自己个没有就挑唆了老太太来抢别人的,有本事,你去大姑娘、五姑娘那儿抢呀!”
这势头,老太太沉了一下,她进府时,就听说潘氏不敢拿捏二姨娘,现在才明白,这就是个厉害的,与性儿软的大姨娘一比,真是不敢招惹的祸。
沈宝打了沈家莉,二姨娘就敢当着老太太的面打沈宝,还骂得振振有词。
沈宝此刻脸颊火辣辣地刺痛,扑了过来,“你打我!我祖母、我爹都不曾打我,你就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要打架吗?来啊!我虽是姨娘却是大房的,也是你半个长辈,你来打啊,我倒要瞧瞧,你担不担得大逆不孝的罪名,往后还要不要嫁人?”
沈宝想打,可又被二姨娘的气势吓住了。
二姨娘算是瞧明白了,老太太也好,沈宝也罢,都是欺软怕硬,这种人,就怕狠的,只要你比她狠,她就再不敢惹事。
她还真不敢动手!
实在是二姨娘是大老爷的宠妾。
二姨娘双手叉腰,挺了挺肚子,“来啊,专打我肚子,我可告诉你,我已怀上大老爷的孩子,刚满三月,我还没告诉大老爷呢,要是这沈家的骨血有什么好歹,你可落不得好?”
老太太这才明白,原来二姨娘是仗着自己肚子里多了块肉。
沈宝还真不敢动手。
她不是怕二姨娘,是怕沈俊臣,这可是她大伯,万一一恼,将她赶回老家,她可没现下的好日子过。
二姨娘拉起沈家莉,“十姑娘,走吧!”她福了福身,“老太太,你偏二房府中上下都知道,可你是长辈,夺了大房姑娘的宝石给二房姑娘,这偏心偏得也太厉害了些。”她一垂首,问沈家莉道:“你的宝石呢?”
“用帕子包在我怀里。”沈家莉掏了帕子出来。
二姨娘瞧了一下,“红色的,姨娘给你打了首饰戴。”
“蓝色的,家莉孝敬给姨娘。”
沈家莉这会子对自家这个厉害的姨娘敬佩不已,谁说庶女就受气,她有这样厉害的姨娘,就不会受气,这会子姨娘有身子了,若是再添个弟弟就更好。
“真乖!”二姨娘夸了一声,唤了沈家薇起来。
沈家薇垂着头。
老太太见沈家莉那儿是两块,不由沉声道:“八丫头,你那儿是不是还有块红色的?”
沈家薇胆怯地掏出帕子,启开道:“我这儿都是蓝色的。”
老太太失望地轻叹一声。
沈家薇懦懦地道:“祖母若不喜蓝色的,家薇就拿回去了。”她壮着胆子,跑到那桌前,抓了早前给了那块宝石,调头就走,一股风似地跑出佛堂。
身后,传来沈宝的惊呼声:“沈家薇,你给我回来,拿出来的东西再拿回去,有你这样的么?”
沈家薇只不作声,一溜烟就往捧星院大姨娘屋子去。
侍线追在后头。
大姨娘道:“八姑娘,你这是怎了?”
“姨娘,吓死我了,我今儿才明白,姨娘一回回说二姨娘与你不同,三姨娘又和二姨娘不同,二姨娘今儿在佛堂搧了四姑娘几耳光,吓死我了……”
二姨娘打沈宝?还是在佛堂,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
“怎么回事?”
沈家薇便将二姨娘在佛堂说的话、做的事细细地给说了。
大姨娘听罢,沉默了良久,为母则强,二姨娘这是为了护十姑娘,素日不多言语的人,惹急了也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沈家薇沉吟道:“这一回,我算是瞧明白,老太太也好,沈宝也罢,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遇上那厉害的,大气都不敢出。我壮着胆子,把交出去的宝石就给夺回来了,沈宝想要大红的,我的可是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