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雁却又道了句,“那个折二姑娘,你也不能得罪了,别看她身世低,可你看她能将王妃和颜舒笼络的好,便知不是普通人,恐怕心有城府,很难揣测,她的未婚夫婿才华了得,将来也会去京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总结道:“你看咱们五个人,除了没订婚的邹家姑娘外,是不是夫婿都是京都人?”
罗雨眼睛一亮,“没错。”
沈汀在落户云州之前,也是京都的。
骆雁若有所思,她再次道:“你重视些,别惹了笑话。”
另一边,“心思深沉”的折二姑娘脑袋沉的昏昏欲睡,晚上没睡好,白天就没精神,她勉强喝了一口茶,清醒了一会头脑之后,拿起书看了起来。看的是雅字,她虽然学的快,可还是不够,于是每日都要温习前面的功课——自从开始学雅字以来,她都保持这个习惯,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夸奖自己的毅力牛逼了。
她不说话,颜舒便也拿起了书,另外三个一看,对视一眼,皆开始不说话而翻阅起桌上摆放的书籍,于是在下一秒,云王妃踏进来之后,便满意而又欣慰的道:“都是好孩子。”
罗雨就朝折二姑娘投去深深的一眼:可能不仅力气大,还有些功夫在身上,耳力了得,听得了云王妃进来的脚步声,便看起了书,还只顾自己,真是好心机。
折二姑娘就觉得后背发凉——五人里,她个子最矮,骆雁心思细,主动的坐了后面,于是她和颜舒就坐在前面去了。
她也不敢回头看谁盯着自己,乖乖的朝王妃问好,然后感慨:感觉又回到了初中教室。
但是比起初中生要学的功课,在墨轩里要干的事情,简直太简单了。云王妃今天只要她们将一个烈女的故事翻成雅字就好。
“以前都是晚姐儿一个人译,如今有了你们,便一人几句分了去吧。”,云王妃笑盈盈的,“再由雁姐儿誊抄交给我便是。”
骆雁的字好看。
夏字跟雅字比,多了很多字意出来,且雅字拢共也没多少,要将夏字翻译成雅字,便要缩减再缩减,好似将大白话缩成文言文。折二姑娘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贵族崇尚这种前朝的东西,还将这种字体垄断了。
云王妃坐在上面,下面一览无余,便见折二姑娘一边写那丑丑的雅字,一边微微撅起了嘴巴,她便立刻前倾了身子,问,“晚姐儿,可有什么难处?”
折二姑娘呆呆的抬起了头,“没有啊。”
云王妃鼓励道:“那你为何皱眉?有难处就说,如今人多了,你有不懂的,便问出来,大家一起说说嘛。”
折二姑娘觉得云王妃纯粹是坐着太无聊!
但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道:“贵族虽都以会雅字为荣,可日常还是说夏话,写夏字,能用上雅字的,不过是几个场合,那学了又有什么用处呢?用这么多的时间去学一样不用的东西,不是很亏吗?”
颜舒就冒出了赞赏的神色,晚姐儿总能这么务实。
邹晴却嗤然一声,“君子六艺,女子女红,难道因为我们将来可能用不上,便不学了吗?有备而无患,何乐而不为?”
折二姑娘便不说话了。
邹晴晴说的也没错,有那个条件,学呗。
云王妃却在邹晴晴说完后将眼神转向了折晚,可见她不开口,急了,“晚姐儿,你继续啊。”
折二姑娘:“........”
真是够了!
她哼哼唧唧的站起来,满足了云王妃的心愿,“虽说雅字书少见,可寒门学子要是能得一本,将它学会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可为什么我夏朝创立几百年来,寒门却几乎无人学雅字?”
骆雁插话道:“因为雅字难,无人教,学的费劲,便不学了?”
折二姑娘摇头,道:“我觉得不是,他们之所以不学,是因为科举不用考雅字,是因为雅字只是一个彩头,他们没时间为了一个彩头而浪费时间。而世家子弟皆学,却是因为他们除了科举外,还能通过封荫为官。”
寒门为官而拼命,世家为官有退路。
同理,这雅体识字书,就算是编出来了,也只是给世家的姑娘们作为彩头看,她们还是要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活的好一点,去读四书五经,去逢迎婆母和夫君。难道在这个时代和环境里,她们知道了巾帼不让须眉,就会去从军?
她回顾上下五千年历史,只在课本里看见了花木兰。
烈女传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夏朝对比前朝,已经对妇女宽容了许多,允许再嫁,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是却是法律允许的,想要更进一步,比登天还难。
她低着头,心中再次叹气。
云王妃生错了时代。有时候活的明白,却还不如糊涂呢。
云王妃却更加扬起了唇角——她就知道,从第一次看见晚姐儿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懂她的。
她笑着道:“晚姐儿,你却不如邹家姑娘想的明白,本事,哪里是学了就一定有用的,有备无患罢了,万一有用呢?”
她不明白,这个姑娘懂她,却又那么悲观,她着实是太“务实”了。
云王妃觉得,晚姐儿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光彩。似烟似雾,时有时无,她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可又转瞬发现,她身上灰蒙蒙的,仿佛明珠蒙尘。
“晚姐儿,事在人为,你不能惫懒。”,云王妃只能这样说。
折二姑娘便点头,“我知道了。”
云王妃就起身,“我有些乏了,你们继续译,待会采露会来带你们去我那里用午饭。”
她一走,邹晴晴便笑起来,“折二姑娘,世家与商户——想的便是不一样。你有幸得王妃亲睐,便好好的学,免得将来再说出这样无知的话被人笑话。”
折二姑娘叹气,埋头苦译,颜舒担忧的看了看她,决定待会让采露跟厨房说一声,晚上给晚姐儿卤个猪蹄吃。
罗雨则是问骆雁,“刚刚王妃可是不高兴了?这个折二怎么回事,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骆雁也没懂得其中关窍,只是她却觉得,刚刚云王妃和折二说的话,应该话里有话。
她摇摇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像是在打哑语。”
而跟着云王一块过来看媳妇的沈汀,却得了云王一个同情的眼神,“看来,折家姑娘跟王妃想法甚是相和。”
他拍拍沈汀的肩膀道:“这样的姑娘家,可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