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摇摇头,还未,陛下等着您过去。
萱城匆匆要走,明月跟着递上一件衣服,主子,又起风了,别这么大意。
萱城下意识的看了看园中的慕颜花花苞。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原来已经六七月了,该到了下霖雨的时节。
风雨来的正是时候。
苻坚在宣室门**着,南岸停下脚步,轻轻道,阳平公,陛下已等您多时了,您快过去吧。
萱城就站在原地看着,苻坚一袭土灰色衣袍,衣袍略显宽大,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睛望向前方,那里只有层层山峦,他看不见更远方的。
他的背似乎比起以往更弯了些,略微凌乱的长发今日没有束起来,披散下来的时候即使站在几里开外,可那遮藏不住的银丝隐隐刺痛了萱城的心。
为国操劳的帝王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苻坚是古代唯一一个英年早逝的大帝,这是现代历史学家对他的评价。
还是苻坚回过头来看到了他,眼神里带着包容万物的笑容,皇弟,过来呀。
萱城一步一步走过去。
站在苻坚身边,他总感觉很温暖,很安全,因为苻坚比他高,他的眼睛能看在苻坚嘴角扬起的笑容上。
皇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苻氏五公了。
如果你不想他们死,我可以不下这道命令。
萱城坚定的看着苻坚的眼睛,不,我想让他们死。
苻坚抬起手来放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抚摸一件爱物一样带着种种情感,他们死,我们也得死人。
萱城心跳加速,唿吸渐渐沉重,他闭上眼,把头枕在手臂上,只要你不死,我不死,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皇弟。
我是萱城。
皇弟。
我不是苻融。
其实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有健忘症。
萱城调笑他,老来多健忘。
苻坚笑嘻嘻的接上话,唯不忘相思。
萱城脸微微一烫。
你害羞了?
才没有。
你去汝南吧?苻坚突然止住脸上的笑容说。
萱城怔住,我想了很久,我猜你会派我去。
你以为景略会告诉你?
苻坚猜中了萱城心中所想,可萱城却一点都不诧异,也不怨愤,苻融是苻坚的弟弟,要平息五公之事,只有他这么一位亲弟弟值得信任。
我会去,哪怕到了生死时刻,我都会站在你这里的。萱城道。
我知道。苻坚说。
汝南公蓄意谋反,煽动其余王公贵族意欲作乱,罪不容诛,朕限你五日之内赶达汝南城,捉拿汝南公,不必带往长安,自行处决,朕给你两万兵马,可足以?
萱城吸了一口气,即使不费一兵一卒,我也会平息此事,皇兄,你唯一担心的是秦国的后续兵马可足,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就不会有此平静的岁月了。
那好,明日一早你便出发。
皇兄?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风吹过来撩起了苻坚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萱城默默叫了他一声。
嗯。
我想看看他。
苻坚扭头凝望着他,你怕回不来?
不是,我怕回来后他不在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你不回来,我绝不会动他。
可帝王的誓言总会随风飘散,我想自己守着誓言。
我是你哥哥。
可你也是苻坚。
风凉飕飕的刮在耳旁,萱城慢慢说,慕容冲是无辜的,你霸占他这是泯灭天良,我想挽回你,也挽回他。
我答应你,你去吧,但你不能越轨,你可以可怜他,但不可爱上他。苻坚忽地说。
当晚,萱城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进了甘泉宫的大门。
紫宫的灯火摇曳在甘泉宫中显得极其缥缈,站在甘泉宫的大殿上上望向那里,空空无一人,萱城不禁悲酸。
邺城的雪可美?
长安的雪能有邺城那么厚吗?
邺城的宫墙可深?
长安的重重宫闱可有邺城的铜墙铁壁坚实吗?
他轻轻推开宫门,今晚紫宫的宫娥侍卫都不在,偌大的宫殿何其空无,飘荡在这阴寒的空间内的只有一个人的灵魂。
第一百四十章 秦有五公,该灭
冲儿。他不得不这么叫,因为苻坚从来都是这么叫的。
无人应答。
萱城拨开层层荡漾的帷幔,在殿内的角落处,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人蜷缩在床榻下面,榻上的被衾都已凌乱一地,那人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铺泄在地上,身上的衣裳遮不住肌肤的残缺。
可想而知,这里总会有暴风雨降临。
萱城慢慢蹲下来,他轻轻的挽起那人的头发,扳过他的身体,你认识我,对不对?
我不是苻坚,我是他的弟弟,我见过你。你也见过我,很多年前,对不对?
慕容冲,你本该是邺城里人人传唱的凤凰,你不该被困在牢笼里,即使燕国灭了,该承担罪责的人不是你。
你不该仇恨苻坚,你该恨你的皇兄,慕容伟。
如果将来你会出去,你该怎么做?你不能复国,你不能杀苻坚。
萱城说了一连串的看似天衣无缝的真理,可到最后甚至他都没有力气再出声了,慕容冲还是不说一句话。
我原本以为你是哑巴,其实你不是。
慕容冲忽然盯着萱城的眼睛,那一刻,萱城的心真的乱了,乱的一塌煳涂。
我美吗?这是慕容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萱城呆住了,他注视着慕容冲的脸庞,视线一刻都没离开,你很美。
你不是苻融。
萱城大吃一惊,眼神瞬间涣散,精神塌陷,你怎么、、乱说。他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我见过苻融,六年前在邺城,你见过我,我见过你。可你不是他,苻融他死了。
慕容冲的声音低沉,每一句似乎他都艰难至极,也许是一个人在这里许久不说话的原因,低沉中的沙哑,可这时听在萱城耳朵里竟然是那么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