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达官贵人就算是生了病,办法也确实是比普通人多太多了。
而普通人,如张梅真这样家中是豪商的可以置产加上自然系无消耗阵法解决。普通民众要是有了这毛病,也只能指望毛病不要太厉害了。
那治疗植物过敏的医馆,最主要的服务对象其实也正是那样的普通民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绝大部分的植物过敏,都只针对少量植物,季节性发作。并不会因此与植物绝对绝缘。
在“居不可无竹”的儒家文化氛围内生活,若是想要在一定范围内彻底隔绝植物,除了及其少量的拒绝植物的特殊环境,只怕还真要费些思量。
在嘉年大长公主出事之前,他们已经开始排查明都范围内“拒绝植物”的特殊场所。大部分地方都不具备张宅或者那医馆的私密性。反而是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居多。
“冒昧的问一句,这栋宅院,原本就是张氏吗?”宁朔不管水馨怎么想,已经直接问起张梅真来了。
张梅真虽然并不依赖男人,却也因为宁朔的判定,而缓和了几分脸色。
这种查一查就能查到的消息,张梅真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她的情绪依然不好——在之前,她虽然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但因为得到了机关术学习的缘故,她依然认为这是一场交易。当初交易的时候,她就考虑过“其实人很危险”,“会被杀人灭口”这样的可能。
但在婚姻的逼迫下,哪怕她考虑到了危险,却依然答应了交易。
既然如此,事后真的发生了杀人灭口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可促使她接受这场危险交易的求亲,如果也是交易对象的操纵,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栋宅院,原本正属于周氏。他们本来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家族作坊,是从周阁老家族那边得到的方子,需要保密。后来用不上了,这里也就荒废下来,却也没有重新规整,而是给了下人居住。又后来,养不了那么多下仆了,这里就半荒废下来。说是要为我置宅的时候,就说这里恰好合适。”
这也算是解开了一个问题。
花魁雨瑶是一年前死的,而张梅真是再前一年搬进了这栋宅院。按照宁朔短时间内打探来的消息,雨瑶避免接客的时间。差不多正是张梅真搬家之前前一段时间。那时候,应该才是谷雨在兵魂破碎后,第一次追踪到“千变”的踪迹,“千变”察觉到端倪,放弃了雨瑶的身份。可转眼变成“周二公子”,却应该是有准备的。
——“周二公子”作为凡人之中的风流才子,和花魁自然是有些交集的。
而习惯了“花魁”这个身份的谷雨,连“千变”的真实性别都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到忽然由男变女,只要“千变”留下一些线索,就足以将谷雨引出明都。
不管怎么说,从花魁避客到张梅真搬家,这中间的时间,并不足以改造这座张宅。
而这张宅的建筑格式,则明显不是正常格式,有明都城内工坊的影子。
如果说原本这宅院就是这模样,只是铲掉了花草植物,一切就很顺畅了。
这是一个从花魁时代就已经开始布的局。
甚至连甄婉秋被派到北方来,都是这个局的一部分——即使没有甄婉秋,多半也会有别的哪个林氏旁支血脉,进入卧龙山脉。
“也就难怪了。”张梅真也想了起来,“我就说,怎么隔了一年多,又来提起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就是那个古谚主动找人来提。当时我就觉得这不是真心诚意——真有诚心,如何不禀告父母,让父母做主?只是那家里……前些时候那一次,却是他家里来提的。”
如此说来,不管是“周二公子”的身份,还是张梅真以及这张宅,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连张梅真的性子都计算在内了。
毕竟,不是每个姑娘,都会在临近一桩看似不错的婚姻的时候,拒绝得和张梅真一样彻底的。
更别说“植物过敏症”可能也是一个重要条件。
如果这一整条线能够确认,那么,追查起来就方便了很多。
“还有一个问题。”宁朔等张梅真平静下来以后问道,“你和那周二公子,在被他‘发现作假’之前,有没有什么交集?”
张梅真皱眉,“我是宅中匠人,家中本来无意将我嫁人。他体弱多病却在外面有些文采名声,又如何能有交集?”
宁朔扭头对水馨道,“这位张姑娘的名声,也就流传在这附近。而之所以能传出名声去,是因为张氏给她买了这座宅院,又铲除了所有花草的缘故。”
“……所以名声并不是善于雕刻和制作首饰之类的么?”
“你去商铺买首饰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会不会关注那首饰是谁制作的?”
并不会。
水馨在心底回答。
也许有人会关心,想来确实不会是大众。
且若非是看到攀上工部侍郎的希望,只怕张氏也更乐意将摇钱树留在家里,确实也不会主动宣扬什么。
“那么这其中就还差一环了。”宁朔道,“是谁向‘千变’提起‘植物过敏症的张姑娘恰好还很不愿意嫁人’这种事的。”
这是花魁和周二公子,都不能轻易得知的信息。
“可是,不是说本来就有搜集情报的任务吗?”
“他们这家张氏虽然是豪商,却和红袖书院并无交集。家中刚有资财,就设立了家学。女子对才学的要求不高,也没有迎娶过红袖书院出来的女子,而是偏向于没落官宦,书香之家。”
宁朔已经收集了许多信息,“此外,说是收集情报,明都几百万人,流动人口更多,哪可能面面俱到。渠道和方向是特定的。虽然不能说没有‘自己打听到’的可能,但不是本来就确认还有一条线么?两条线彼此互补的可能性大得多。”
这倒也有道理。
想来在有两个大儒参与的情况下,整条线都已经开始被调查了。不说别的,张梅真这个张氏的嫁娶,以及求亲的工部侍郎庶子……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调查就能查到的东西。
这时候,宁朔拿了一张纸出来,“这里是统计的,除了‘大好儿郎’之外的全部异常言辞,我觉得除了林姑娘你可以看下以外,应该也给张姑娘看一下。毕竟,你们和那个‘千变’基本没交流,谷雨连他本来是个男人都不知道。反而是张姑娘,应该和这个‘千变’有些交流。”
这倒是真的。
首先,“千变”不是刚和张梅真搭好线就去扮演了的,中间有个缓冲期,不管是这个缓冲期,还是之前谈交易的过程,都是一种交流。
张梅真虽然不可能将那些事情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她自己也不可能记得那么详细,但某些言论,却或者能够勾起她的回忆。
也就是水馨有些黑线,“你这是自作主张吧。之前在卧龙山脉,你就自作主张宣扬‘山神’,至今还没个说法呢。”
“我这事又不可能比之前卧龙山脉那事更严重。”宁朔无所谓的道,“他们要阻止我的话,也是随时可以啊。”